一路上规定所有人一律不准下车,吃喝拉撒全在车上,两个司机只能在加油加水的空档换班,真正的歇人不歇马,到达基地已经是从拉萨出发后的第三天,厚厚的帆布把车厢遮挡的密不透风,加上一路上全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车子如同是行驶在巨浪滔天的海面上,上下左右来回颠簸,很多士兵都吐了,当然也包括我和坤。
好不容易熬到了基地,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大部分人直接瘫倒在地,一个个面无血色的捂着肚子左右打滚,坤躺在地上,一股一股的吐着绿色的胆汁,军医跑来看了半天也是束手无策,只好一个个捏着鼻子往下灌人丹,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年轻体壮,人丹灌下去没几分钟,大家果然渐渐止住了呕吐,在基地士兵的搀扶下,一个个勉强站了起来。
我和二爷被卫兵架起来,走向禁闭室,二爷此时如同晕厥了一般,耷拉着脑袋,双眼紧闭,嘴角淌着黄绿色的口水,仿佛死了一般的被卫兵拖着走,曾卫国是被担架抬出来的,看着他被人从车里架出来的一刻,我突然有些可怜他,一个傀儡而已,搞成这个样子,值得吗?我强忍着难受,快速的在人群中搜索,却始终没发现曾柔柔的身影,这让我有些意外。
我和二爷依旧被单独关押,直到晚饭时间,也没见有人找我问话,估计曾卫国还没完全缓过来,送饭的是个一脸孩子气的娃娃兵,放下食盒,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说,我有心打听下消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他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问了也是白问。
等他走了,我打开两层的食盒,第一层是一碗青菜汤面和几样小凉菜,难道是因为风雷组的消亡所导致伙食标准下降?亦或是食堂知道我们没有胃口而刻意的贴心之举?下面一层,两包前敌香烟和一只花口撸子让我不由的会心一笑,打开盖在烟上的纸条,一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祸从口出!”
我收好枪,烧了纸条,两口吃完面,点起烟,躺在床上想,曾柔柔明显是不让我说出玉璧的下落,看来她都知道了,玉璧当然不能说,这是我调出幕后主使这条大鱼最好的鱼饵,自然不能贸然出手,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曾卫国绝不会因为我说一句不知道就会轻易作罢,而我又该如何绕过曾卫国,直接让大鱼上钩?这是个问题。
终于睡到了床上,可居然失眠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如同烙饼一般,就是睡不着,总是有些旧事的片段和突入其来的疑问撞进脑中,挥之不去,直到天空泛出鱼肚白才浅浅睡去,感觉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开门声惊醒了。
恍惚之中,习惯性的伸手摸枪,摸了个空才想起枪藏在床垫下,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起身,曾卫国已经站在床头背着手盯着我看了。
我刚忙起身,立正敬礼,想叫声曾团长,又觉的很尴尬,放下手傻傻的冲他笑了笑,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低沉的问:“玉璧究竟在哪?”
我赶忙装傻充愣的反问道:“什么玉璧?我不知道啊,您搜过身了的,我确实没拿啊。”
他点点头,转身出去,把门锁上了,我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按设想不是应该大刑伺候的吗?这么淡淡的问一遍就算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始终不见送饭的人来,一直到晚上,连口水都没有,我明白了,曾卫国是要饿死我,可事实证明,我想的还是太美好了。
过了晚饭时间,我饿的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只好躺在床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此时突然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站在床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和他们对视了一会,发现这两人也不动,也不说话,仿佛木头人一般,便不搭理他俩,躺在床上继续抽我的烟。
不一会,困意来袭,双眼一闭,昏昏欲睡起来,此时听其中一个人走到我床边,淅淅索索的拿出个什么东西,紧接着我身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我睁开眼坐起身,死死盯着他看,只见他手里拿着皮带,一脸冷漠的也盯着我。
对视了一会,我继续躺下,刚闭上眼,身上又挨了一下,我彻底怒了,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可还没等我挥拳,另一个人从我的侧面,一脚踹了过来,正踢在我肋骨上,力度之大,我仿佛一个装满稻草的麻袋一般,整个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到了墙上。
我捂着肋骨的位置,站起身,恶狠狠的盯着他俩轮流看了一遍,气哼哼的坐在床上抽着烟,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又进来两人,之前的两人被换走了,我不由的暗自惊呼,什么情况!怎么还带换班的?
整整一夜,我只要闭眼,就马上被打醒,而他们却换了三四班,皮带和铁棍轮番上阵,我恨不得拔出枪来,拼个你死我活,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第二天天亮,人依然在不停的轮换,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件,就是不让我睡觉,而且一整天没有吃饭喝水,我的嘴唇已经爆皮了,由于没有睡觉,脑子仿佛被人抽走了一部份,变得空空荡荡,昏昏沉沉。
中午时分,曾卫国又来了,还是和前一天一样,背着手,不紧不慢的问着同样的问题,而我只能勉强回答三个字:“不知道。”他听完依旧转身就走。
因为之前在执行任务中经常挨饿,所以我觉的挨饿和缺觉比起来,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睡觉,到了晚上,我又挨了一顿棒子后,感觉整个人真的要崩溃了,我跪在地上,咬着牙,泪流满面。
一边哭,一边不时的偷眼看向床垫,我多想拔出枪,把面前这两个混蛋干掉,然后安安静静的好好睡一觉,我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第一天晚上失眠,早知道这样,我就是在墙上撞晕了自己,也得好好睡一觉。
第三天,我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不为所动的也盯着我,此时我已经全无困意,脑子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什么都想不到,只是机械的睁着眼睛,却又不知道该看什么,眼前的两个人对于我来说,就是两道黑色的剪影,毫无意义。
奇怪的是,整整一天,曾卫国没有来,而我也已经是遍体鳞伤,稍稍一动,就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可又分辨不出具体的位置。
这一天是我挨打最多的一天,感觉每隔一顿饭的时间就会被打一顿,当然时间的概念在脑中早已混乱了,白天和黑夜完全没有了差别,中午和早上也单单只是一个名词而已,我在路上就曾设想过一万种死法,可唯独没有困死这一项。
一直到晚上,他们终于撤了,所有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自己,可我居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抱着肩膀,缩在墙角,眼睛睁的大大的,却又毫无焦点,不一会送饭的人来了,还是之前的那个娃娃兵,他看见满屋的狼藉,不由的皱紧了眉头,可能是屋里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他把食盒往门边一放,逃也似的转身就走,看的出,在这屋里多待一秒都是种煎熬。
伴随着外面的锁门声,我慢慢的朝一旁倒去,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落地的一瞬间,眼睛也闭上了。
从始至终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依然保持着栽倒的姿势,外面天是亮的,也不知是什么时间,试着想站起来,却从脚趾到头顶传来一阵酸麻,大脑对于肢体彻底失去了控制,完全动弹不得,
望着门边的食盒,饥饿迫使我变成了一条大个的蠕虫,一点点蠕动的慢慢靠过去。
到了食盒边,我努力让自己坐起来,努力的唤醒四肢,大约过了一支烟的时间,手和胳膊终于有了反馈,便急忙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只有一碗米粥,一碟咸菜和几个馒头,我如饿鬼投胎一般,端起米粥喝了个顶掉,伸手拿起馒头,两口就把自己噎的直翻白眼,伸着脖子,望着天,半天才缓过来,又抓起一把咸菜扔进嘴里,没空嚼,直接整吞了下去,米粥的碗下压着一张纸条,我装作没看见,现在任何事情摆在我面前,都抵不过一个馒头的魅力。
馒头吃完之后,我把咸菜的碟子和米粥碗又里里外外的舔了一遍,直到确实没有味道了,才不忍心的轻轻放下,拿出纸条,忍着身上的剧痛,一点点爬回到床上,长出了一口气后,慢慢展开,只见上面依旧是曾柔柔的笔迹,只写了几个字。
:“崔已离开基地。”
看完之后,我打了三天来最大的一个哈欠,双眼一合,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