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肠形水穴下面,竟有一个更大的水穴,整体上呈直立榄核形,两头尖而长,中间宽。最大直径超150米,最大高度超330米。
五十多吨液体炸药的爆炸能量,实际上制造了一场中等地震,从上而下将整座山岗的结构,一下子破坏了。
然后,溶洞崩塌后的重量,就压在香肠水穴上,加速了它的崩溃。不仅是塌方的重量,还有超过二十万立方的水!
仅仅抵抗了几分钟,榄核形水穴的上部岩壁,如同遭遇神之手一般,忽地一下被捏碎了!
水穴底部,原本有条由裂缝形成的水道,无比强劲的水流,源源不绝地从鱼嘴形洞口喷出,水柱高达七十多米,但万吨岩石一倾泻下来,立即将喷口掩埋。
先前,藉着钢矛在岩缝上的一插,他们躲过了被岩石掩埋的厄运,但这二十万立方水,却比岩石更可怕。
被石头砸死,还能留下个烂躯体,而这二十万吨水的挤压,极有可能将他们水解!
利锥不假思索地,即刻调整姿势,头下脚上,借着无比强劲的下冲之势,斜飞向岩壁,钢矛竟一下扎进一米多深。
利锥很清楚,单凭双臂之力,绝对无法承受下冲之势,所以在钢矛戳入岩壁的瞬间,他手足并用地拑紧矛杆,将整个躯体都挂在上面。
那霎间,他清楚地听到骨头的碎裂声,很像用微波炉焗豆子,啪啪啪地响个不断。
不仅裹体,连他本体的胸骨,也刹那分崩离析!
矛杆也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冲击,一下子弯折,他们也随之撞向岩壁。
利锥双手仍是死死攥住矛杆,却已经几乎失去意识,恍惚中,他看到自己躯体被拉长,然后断成两截!
这景象令他肝胆俱裂,随即松手,但他们却没有径直坠落,而是顺岩壁冲下十米后,被倏地吸入岔道去了。
水穴有喷流,就必定有出口,而这出水口,恰巧就在他们下面。但如果没有利锥刚才的拼死一戳,先将下冲速度大幅减缓,他们也无法被吸入。
利锥的苦难,并未到此结束。本来被吸入时,他是在最后头的,但在旋流扭转及撞击反冲之下,体重及负重都最大的他,就被甩在了前面。
他已经无力做任何抵抗,头部一下就重重撞到岩壁上,竟撞出一个小坑来!
幸好,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大钢盔,是下水穴之前,勇子利用防弹钢盾赶制的。
水流不断加速并旋转,60,70,80公里,流速不断飙升。这下,感觉就像进了滚筒洗衣机,而且是失控模式!
他立刻陷入无规则翻滚,头、肩、臂、背、臀、脚,不断与岩壁相撞。他现在可以依靠的,除了头上的钢盔,就是背后的防水背包。
而他,却是后面两人及一群蝾螈的依靠!由于联动的关系,每次撞击,都是他首当其冲!
不待他有任何调整,已经是接踵而来第2、3、4、5、6……30秒内,竟撞击了30多次!
这种情形下,北冥球任何其他一个人,都死掉了,但他没有,甚至没有昏迷。
当流速超过120公里,当他头颅再次撞向岩壁时,他听到一种很特别的声音,那就是骨头贴着耳朵爆裂!
仿似苍穹破裂,然后一块块地掉落。然后,他看到一个巨人,尖嘴猴鳃、瘦骨嶙峋却强大无比,因为他身披一件黑皮。
这是他能凝聚的最后画面,然后像显示屏突然爆裂,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急速漂流了三十多公里后,他们被冲进一个倒漏斗形水穴,底部平均直径70米,顶部出口平均直径11米,最大高度86米。
这个水穴的旋流,是逆时针的,并且越往上,流速越快。但总体上来讲,已经不存在惊涛骇浪了。
此时能行动的,就只有佘幺幺了。她将腰间挂钩解下,再解下利锥的背包和腰间挂钩,然后将他钩在后一个挂钩上,而自己钩在前一个挂钩上。
现在,由她来领队了。她将钩在搜索上的两个背包,也放弃了。然后,她摆动蟒尾,往穴顶出口游去,却立即发现,马勇先是个大累赘。
于是她返身过来,将勇子解下,任由他自由沉到穴地。而且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惭愧,勇子对她而言,和陌生人没有太大差别。
这一回,佘幺幺上升得很顺利,因为水穴是倒漏斗形,而且出口在顶部,那就意味着越靠近穴口,通道越窄小,水流也越急。
很快,他们就穿出穴口,上面却还是水,但空间已经大幅扩宽。再往上游二十来米,这才浮出水面。
这是一个中型水溶洞,且三分之二是水潭,有两条通道,北面的旱道,和南面的水道。
佘幺幺将利锥托上西面的石架,他纹丝不动地任由摆布。事实上,他任何外部感觉都没有了,惟一的意识,就是自己飞升了。
他飞得很高很远,冲出了北冥球,可太空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没有耀眼的星星,也没有小行星,更没有太空生物,有的只是无比的黑暗。
尽管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他却坚信自己的存在!对,我还活着!只要一缕意识存在,我就不会死,何况千丝万缕!
他开始凝聚意识,那千丝万缕的意识开始聚拢,而且越来越快。然后,开始围绕一个无形的轴心盘绕,很快,无形的意识,竟凝聚成透明的丝线。
无形的轴心也开始旋转,并且是逆向旋转。随着轴心的飞速旋转,无穷的丝线被瞬间卷成巨茧。
他突然有了感觉,他看得见、听得到,也触觉得到,但这一切都与外界无关,一切都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他看到各种形状的不知名微生物,正在粘性的液体里游动,繁忙地拖拽各种纤维,像蜘蛛丝的、棉丝的和竹根丝的,将它们交织成各种形状。
然后,各种微生物纷纷依附到纤维上,同时长出触角或触须,相互间紧密连接起来。
他的感觉及各种记忆,像超快镜头般掠过,像多部不同类型的影片,因为数码保存混乱,全交错到一块了。
巨人大笑,“对对对!老子就是曹海澜!老子就是故意杀你儿子!禾小强,你又咋的?”
禾小强?禾小强?不!不!老子叫利锥!
他倏地伸出两根手指,像捏跳虱般,轻轻一捻,将曹海澜捻碎了。画面随即大变,他置身于一栋十九层大楼之上,冲着地面蝼蚁般的人群大吼。
“我是利锥!我回来了!”
他试图挪动头颅,但无论如何努力,却是动弹不得。他本体颈椎严重受创,甚至有可能断了。
幺幺看到利锥想动,便帮他脱下钢盔和呼吸罩。潭水急速涌升,已经淹过石架,幺幺双手托起他,蛇行入旱道口,将他放到较平坦之处。
这时,类人蝾螈也纷纷浮出水面,并且两三头一组,用爪子抓着勇子及背包。
“幺幺,帮我脱掉衣服,放我下水潭。”利锥轻声道。
她立即动手,而且帮他脱得很彻底,弄得他不由尴尬起来。
她抱起利锥,向水潭滑去。慢慢潜到潭底后,他见幺幺仍抱着自己,便有点怪怪的感觉,“幺幺,你放开我,去看看勇子吧。”
不料她却摇摇头,随之更将耳朵贴到他胸膛上,静听他的心跳。突然,她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似乎自己的身体在发烫。
利锥心里却有点发毛,尤其是接触到蟒身时。不过最艰难的,却是他还不能显露出半点嫌恶。
佘幺幺的思维方式,天生与常人迥异,对她而言,任何事情,只有做与不做而已,根本就不会问为什么?
至于尴尬之类,更不存在了,因为她自小就是光身养大的。
渐渐地,利锥身心终于放松,身体也自动进入冬眠状态。而身体的修复,则自动进入深层次。
无数股细微的暖流,在他体内流淌着,所到之处,损伤的身体组织,包括骨骼,都在迅速康复。
此时他的躯体,就彷如千洞万窟的大厦,而无数的泥水匠,正在辛勤地修补着。而他,则陷入了梦乡。
忽地,后脑一阵灼痛,且令他全身剧烈颤抖。那霎间的感觉,就像一群杀人蜂螫入脑袋,其中一只还是蜂后,长长的螫针,直入他大脑!
利锥自动苏醒,而且,这不是梦!真的有东西在入侵大脑!
入侵者正是灵婴细胞。这一天来,主体连连受创,它一直借助修复之机,不断向主体渗透,已经悄然侵入五脏六腑,以及血管和淋巴系统,但入侵神经系统时,立即遭到猛烈攻击。
入侵其它系统时,裹体细胞通过结合主体的抗原,在细胞膜上形成一层伪装包被,借此避过了吞噬细胞的攻击。
但当两者的神经系统,被强行连接到一块时,神经信号的传递,便成为必然。而灵婴裹体的神经元,无法对信号作出正确应答,因此被判断为病变细胞。
主体神经系统自然反应,小胶质细胞转变为巨噬细胞,毫不犹豫地将其吞噬。而星形胶质细胞则通过增生繁殖,转变为神经细胞,填补被吞噬神经元留下的空缺。
这有点像现代战争中的敌我识别,即使换上了对方的服装,如果敌我识别系统无法应答对方的信号,一样会受到攻击。
于是双方终于撕破脸皮,一场彻底的体内战争,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