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想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抛一抔黄沙埋住过往,烧一盆烈火没治沧桑,思念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我逃不出也放不开,任泪水肆意流淌,痛彻心房。
我,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题记
疼。
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在身体的每一寸蔓延,不光是皮肤,甚至是皮肤下的肌肉、神经、血管,都好像是有火焰在流窜一样,从内到外烧灼着她。尽管她竭力集中精力控制那些在身体里不安分的,黑暗的思想,可狂躁不羁的它们总能轻易挣脱,然后以一种嘲笑的姿态作弄着她。
啪!
集中的精神力瞬间被挣破,原本就脆弱如蝉翼的精神力此刻飞快地消失,任凭主人怎样焦急地补救也是无力回天。
由于长时间集中精力,使大脑保持在一个非常紧张的状态,此刻精神力被强制挣脱破坏后,体力也瞬间消散大半,无助的少女软绵绵地瘫软在焦黑的地上。
一旁沙发上坐着穿着随意的红发男生,慢悠悠地晃荡着酒杯,眼神冰冷地看着一片焦黑中瘫软的狼狈少女。
“真够蠢的。”他毫不保留地讥讽道,双手往沙发靠背上一搭,一扬手手里的酒杯准确无误地砸在苍白的身体上,红色的酒液屈辱般地在少女脸上流淌。
“你还真是……一无是处啊。”阚斯修轻叹。
血未央瘫倒在地上虚弱地呼吸,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被灼烧的红肿的手臂也是刺痛无力,无法抬起来擦干净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直直地仰视那个高高在上的院长,任凭他的虐待羞辱将自己可怜的尊严踩在脚下。
阚斯修微眯着眼和那双疲惫的眼睛对视,心有不悦,“别用那种乞求的眼神看我,这会让我更鄙夷你。我手下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废物无能!”
他的话像是带着剧毒的尖刺,狠狠地刺进血未央那颗满是补丁的脆弱心脏。
她张张嘴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站起来,继续。”阚斯修无视了她脸上痛苦的眼泪,刻薄无情地命令。
这是身为他,一个院长,一个异能者的秘密,他想训练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傀儡。一个出色的异能者。他再一次将自己的能量传进血未央的体内,开始了训练。
响指一打,鞭子像是溪流一样潺潺流动,却又像毒蛇一样扑向地上的血未央。
“啊——”她惨叫一声,痛苦难忍的灼烧感又来了!
她被迫支撑着残破的身子站起来,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忍住。
阚斯修静静地看着一片火红中的白裙少女,唇角啜着淡淡的冷漠笑意。倏地,笑意渐退,他略略惊讶地注视着血未央的背影,一下也移不开。
不同于之前控制能量波动时的忌惮犹豫,也不像之前那样节奏混乱无章,这一次……那些本来调皮狂躁的能量竟在血未央反复默念咒语时渐渐安静下来并默契地朝她靠拢,均匀地分布在她周身,构成一个圆球把她包围在中间,像是温柔的茧。
而闭着眼睛的血未央全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那股灼烧感还在身体里继续,虽然能量的波动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但它们在她身体里像是涓涓细流一样平缓流窜,换成了一种慢条斯理的疼痛折磨。
她害怕再次被阚斯修惩罚,不敢睁开眼睛防止精神力再次被挣脱。
嘴唇开合的频率越来越快,这表示她念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身体开始散发柔和显眼的金红色光芒。
在此作用下越来越多细微的能量也被吸引渐渐朝她靠拢,却都无一例外地在她身旁匀速流动,组成一个圆球将她包裹……这一刻,那些狂躁分子居然都安静下来乖巧地听从主人血未央的控制!
但真正让阚斯修惊讶的却不是血未央一下子就娴熟起来的控制力,而是在那团包裹住她的圆球表面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眼睛型的图案……不,应该说是一个图腾!一个眼球中央是一朵怒放的曼珠沙华的火红色图腾!
阚斯修怔怔地看着那个图腾渐渐成型、慢慢清晰,到最后甚至连细致的纹理都清楚可见!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睛死死地咬住那个图腾,耳边隐约有轰鸣声,记忆也仿佛这怒放的曼珠沙华一样,一瓣一瓣地绽开,某些深处的东西即将一览无余!
砰!
就在阚斯修出神间,眼前的火球轰然炸裂,强大的力量掀翻了房间里的一切,灼烫的热浪袭来,直逼天花板,有冲破这个房间肆意摧毁的态势。
阚斯修反应敏捷地迅速后退,双掌间力量快速凝聚成两个滋滋作响的黑色能量球,他用力一扬,黑色能量球瞬间化作浓稠的黑网遍布房间的每个角落,抵挡住那股冲天的热浪。
狂躁的能量波动在黑网的禁锢下仍在疯狂挣扎,两方势力势均力敌,可最终因为主人的实力悬殊,阚斯修在暗中推波助澜输送能量,能量波动最终被他压制吸收。
片刻之后,浓稠的黑色散去,退到角落的阚斯修松开捂住口鼻的手,皱着眉头环顾一片狼藉的房间。
刚刚的热浪太过突然,也太过强势,所过之处竟无一件物品完好,在高温下统统化作焦炭,整个房间都被高温融化得扭曲变形,像是奇异的怪兽。而即便现在热浪被消灭,空气里也充满了火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度燃烧的危险味道。
阚斯修冷静地走出角落,空气仍旧热的难受,脚踩在焦黑的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怨恨的低泣。他静静地审度查看遗留现场。
视线扫过房间中央晕倒在地的白裙少女,阚斯修心一紧,低低说了句“该死”忙快步走去抱起她。
血未央浑身的温度也是高的烫手,抱她在怀时阚斯修作为异能者冰凉的躯体竟也感到丝丝温暖,他蹙眉打量着紧闭眼眸昏厥过去的她,眼睛微眯。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经历过刚刚那场可怕的热浪高温,连钨丝都升华,房间里无一件器物完好,就连他都是施了保护罩后才毫发未损,可此刻他抱在怀里的少女……竟然像新生婴儿一样温软柔嫩。
难道在那场热浪中她也有被施与保护……还是说,她这是浴火重生!?
那场可怕的热浪就是受她支配的!
阚斯修疑心重重地抱着血未央站起来缓步离开房间,手上的力气略略加重。
这简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情况。
看来,这个女人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阚斯修注视着血未央安详的睡颜,她皮肤白皙,软软的额发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泛着柔和的光。
这样的她,简直就像是天使那样美好纯洁。
阚斯修的眸光暗了暗,没人读得懂他此时的想法。
之前留意了下时间,现在离管理员约定的九点会议还剩不到十分钟,阚斯修收好情绪加快了回到卧室的步伐。
由于走的太赶的缘故,阚斯修没有注意到此时怀抱里的少女光洁的额头上隐约浮现了一个淡红色的图案,一颗眼睛中间是朵怒放的曼珠沙华。
它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便又很快暗淡了,再看过去血未央依旧额头光洁白嫩,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阚斯修结束与管理员的谈话回到房间已是下午两点的事了。他边走边在脑海里飞速运转着针对孤儿一行的计划,毕竟如果动静太大被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他这样想着,已经走至房间门前,手搭上门把准备下压,动作却蓦地一顿。
阚斯修藏在细碎红发下的眉头忍不住轻皱,眼睛里弥漫出点点暗红寒光。
房间里有细碎的说话的声音,一个是血未央,另一个——不认识。
有人擅自闯入了他的领地,来找血未央?
这个念头却很快被否定。除了被管理员折磨的人没人知道血未央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她的亲人、以及朋友要么深陷泥淖无法脱身,要么就是死了,这个世上早已没人还会来在乎她。
那房间里说话的人不是来找她,难道是针对他?
阚斯修亮起炽烈的红眸,眼含杀意。他静静地站在门外,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声音。
血未央貌似刚醒,体力尚未恢复,身体虚弱得连回答都是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倒是另一个人说的话能够听清:“还是希望您能仔细回忆一下我刚才说的事。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告退了。”
不再有过多考虑,阚斯修推门而出,房间内除却坐在床上的血未央却不见别人。
看见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阚斯修,血未央畏怯地朝后缩了缩,低下头去。
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秒都是煎熬。阚斯修缓缓关上门,故意发出沉重的“咔哒声”,令血未央心下一惊。接着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朝血未央走来。
下一刻,纤细的手腕被人紧紧地攥住,阚斯修的面孔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她看见了他眼里的红光,看见了他残忍的笑意。
“刚才那个人是谁?”
“什么……那个人?”
“不需要我重复,你知道的——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回复他的,却是血未央在逼问下难得的沉默。她默默低下头去一语不发的样子更加加深了阚斯修的某个猜测,他转手揪住她的长发,强迫她看着他。
他再次露出了残酷的笑意,“你最好对我实话实说,不然你知道顶撞我的后果。”言罢,手上的力气缓缓加重。
一颗、两颗……
越来越多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血未央的眼睛因啜满泪水而红胀。那双毫无生气、平静得像片死水一样的眼睛里黯淡失神得看不见一丝光亮,更多汹涌而出的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阚斯修的妹妹,阚斯麒静静坐在孤儿院的花园长椅上,心事重重。她身边是盛放正好的白色雏菊,头顶是一棵繁茂的参天古树,古树长须投下的影子影影绰绰,像是喧嚣不满的地狱恶鬼。
她将视线抛向远方,像是看风景出了神,又像是在透过孤儿院穿过天边的云层想望见更久远的东西。
半晌,阚斯麒收回视线,做出随意的动作摸了摸脖颈处的茉莉纹身,手指划过的地方却散发出一层淡的几乎透明的光亮。
她等了一会,直到耳畔传来一个缥缈的女声:“是我。”
阚斯麒默默念动咒语,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为自己区划了一小片领域,这个领域安全而隐蔽,没人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外人看来她不过是盯着花园的景色出了神。
“我见到了那群人,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只不过是绊脚石而已。”阚斯麒轻声说。
“那你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告诉他们让他们再等等,我舍不得这里,比较留恋,想再住几天。”
那个时候……阚斯麒陷入短暂的回忆。
真悲哀。
阚斯麒在心里感慨,神思被耳畔缥缈的声音从回忆拉回到现实,“你还是太冒失了,这样很容易被怀疑的!”
“你似乎很相信本人的能力啊,怎么?失望了?”阚斯麒微笑。
那个声音也带着笑意,“那可不一定……或许真那么走运,或许也可以杀了他们。”
“可在我们计划这一切的时候,你都带着认定计划成功的想法来进行程序的。”
那个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阚斯麒知道这人是认真的:“我不是认定他们,我只知道,必须绝对相信,我认为只有绝对付出,才能得到绝对的回报。”
阚斯麒继续浅笑,拉起领子遮住自己的纹身,“我很了解你,寒血渶姐姐”
阚斯修坐在单人沙发里,听血未央慢慢地说完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好像是她把我唤醒的。我醒后也看不见她,只听得到声音……她说她为我感到可悲,想帮我,但我不敢相信她……然后她叹了口气,说在小时候就见过我了,希望我能仔细回忆回忆……”披着一件薄纱长罩衣的血未央像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阚斯修面前,脸色很白很白,声音很轻很轻,却尽量将整件事叙述的简易。
“我刚想问她的身份,那个声音却突然就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就像是突然被关掉了一个领域一样……然后,然后你就回来了……”
阚斯修一手撑腮,一手按在扶手上有节奏的地敲打皮面,他眸光雪亮犀利,直直地锁定住血未央,像是在鉴定这是否是谎言。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阚斯修的嗓音轻柔缓慢,一字一字得像是捕猎中一下一下吐着信子的蛇。
血未央双手紧拧住衣角,颤声答道:“你知道,现在的我根本不敢反抗你……而且,你不是已经对我进行了深层意识催眠了吗?一旦我有背叛的念头,马上就会生不如死了吧?”
“讲的句句都很在理呢。”他轻拍手掌,看着洁白如雪的裙子上没有一丝血迹,表明面对拯救的这个好处,她真的没有想过背叛他。
这样的结果让阚斯修很满意,心情也不由愉悦起来。
他站起来走至血未央面前,一改往日的粗鲁,他双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指腹下是硌人的骨感,皮肤苍白脆弱,近看甚至都看得清脸颊上细小的毛细血管。
她真是被他折磨得都快没人形了呢。阚斯修想,虽然这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并不讨喜,但只要她听话并且忠诚,抛弃曾作为血未央的自尊和沦为阶下囚的羞耻感,他不介意重新塑造她,把她变成一个更符合他心意、更完美的傀儡。
这样想着,阚斯修微微一笑,感受到手指下的脸颊在轻微颤抖,他轻柔地拨去脸颊上的乱发,俯下身和她对视,“不用怕,只要你听话,我不仅不会折磨你,还会让你变得更完美。”
血未央从他的红眸里看见了憔悴狼狈的自己,面无生气,可她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随他。
阚斯修满意地在她额头上轻轻留下一吻,微笑着说:“很好。那么作为你乖巧的奖赏,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礼物?”
“一份你绝对会喜欢的礼物。”
淡金的亮眼领结。
深红的束腰长裙。
领结及袖口边缘缝绣着精致的荆棘花纹。
蓬松柔软的长裙裙角有怒放的黄金玫瑰。
血未央惊愕地看着面前这套装在礼盒里的崭新女服,它静静地躺在黑丝绒垫上,低调又奢华,像是一位低声吟唱的古典歌手,像是一朵烟熏中的高贵郁金香。
“这是……”
她茫然地看向身后正朝她缓步走来的阚斯修。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露出锁骨和脖颈苍白的皮肤,看见血未央已经打开了礼盒,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拿起那件女服让她看得更清楚。
“喜欢么?”他轻声问,声音温柔清晰,唇角啜着淡淡的笑意,就像是在送给爱人惊喜一样。
然后血未央却仍旧十分不适应,被他的手触碰的肩头此刻还在僵硬着。她不明所以地将视线从衣服转向阚斯修,“你这是……”
“都说了是送给你的礼物。”阚斯修松开她,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对,“尺码很合适。你换上它我再告诉你。”说罢将衣服交到血未央手里。
尽管心有困惑,但还是依从地换上那件女服,再次出现时,阚斯修也早已换上一套与之相匹配的男装,深红的领结,淡金的外套,上面翻滚着繁复的花纹,映衬着红发的他,尽显沉稳下张扬的霸气。
血未央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现在可以让你知道了。”阚斯修歪着头笑看着她,“以你现在的状态可以给你安排任务了。”
“任务?”
他忽视掉血未央陡然紧张的声音,转身从一旁拿起一枚铜质徽章,双手轻柔地给别在血未央衣服上。
他外套的同样位置也别着一枚同样的徽章,由于二人离得很近,夕颜清楚地看见那枚徽章上用深红的颜色刻着一行小字:慎明公司。
“那个,慎明公司是?”
“那是所公司的名字。”
“公司?”血未央心下一紧。
这时阚斯修已经替她别好了徽章,直起身后退几步,像是在打量一个精致娃娃般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血未央。
“这就是你的任务,和我一起去。”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