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奔向罗阿五身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那罗阿五不时点头,似是答应着什么,满脸狐疑之色的看向了李思竭等人。朗声说道:“我家小姐吩咐,今日之事,就此作罢,那些珠宝就在那里,你们自行取去,我等就此告辞。”言毕,率领群盗呼啸而出,向山谷深处奔去。弥走之际竟连此间其他物事均不及取,更不向吴昌远多望一眼。
吴昌远等人眼瞅群盗奔去的身影,数百人武功不一、但奔走之际却不见丝毫杂乱,倒也显得颇为壮观,须臾间便消失于山野之间。他一行人等向罗阿五所指方向奔去,果见一袋袋的珠宝金饰叠放此间,待得清点完毕之后,发现竟比原先尚多两成。原本财物失而复得,或多或少的均有缺少,但此间却凭空的多出两成,自是那群盗匪之物。众人高兴之余,均不作他想,将珠宝财物清点装好后,缚于马背之上。
众人走出山谷之后,待要南行,却见那成思网立足不前,向吴昌远一行人道:“你们请回吧,代我等向李将军道声谢。”神色间傲慢无比,全不将吴昌远一行人放在眼中。
吴昌远道:“我等奉李将军之命,要将这批财物安然送至权将军手中,如今此处虽离成都府不远,但也颇需一段时日。况且我等也需权将军在那珠宝名册中签字画押。”
成思网道:“签字画押么,这个容易。”言毕取出那珠宝名册,画了起来。李思竭吴昌远等人瞧的他拿出那名册,直接在上面或写丢失、或写损坏、或写收得,而丢失损坏者竟占了十之三四,想来这部分珠宝自是私入了成思网私囊之中。
吴昌远看得不忿,言道:“成将军少年英侠,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想必目光长远,自不会将这些财物放在眼中。”
成思网知他以起疑,只是自己此番所为确实得到刘宗敏所授,只是自己略将丢失损坏者多了那么一成而已。他颇为不耐的对吴昌远道:“你知道些什么?官府之中,有些人是需要私下打点的,又岂能样样入库。”言毕将那份册子递予吴昌远。
吴昌远一愕,却不伸手去接,他如此打发自己,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也就罢了,如今擅自改动那珠宝名册,叫他如何回去复命。
成思网见他不伸手接那名册,目光紧盯自己,脸上更是充满了坚毅之色。暗自思道:自己虽然不惧这吴昌远,但此事关乎刘宗敏及李岩的关系,若因此事而将那李岩得罪,确实有些得不偿失。念及至此,微笑的对吴昌远道:“这批珠宝本自你手中丢失,却是在我手中失而复得,你就佯装此事不知如何。”
更有一人言道:“你等本就脓包之至、此番若非成将军出手,你又岂能再见这批珠宝?这批珠宝自是归我们所有。成将军如何安排,以是给足你面子才,你就知足吧。”说话之人正是适才出言诋毁那少女名节之人。
此人名唤齐二,跟随成思网亦颇有段时日,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何况他本身就心高气傲,出言自亦无礼之极。
吴昌远等众闻言尽皆大怒,想那成思网武功超然,傲慢自有其傲慢的本领,而如今这人长的尖嘴猴腮、鼠目獐眼般,如此这般无礼又岂能令吴昌远一行之众折服?
梁力行更是不多一言,抢前数步,探手间那那齐二拉了起来,顺手一挥,将那汉子摔了几个筋斗。这汉子本身武功也颇不弱,和梁力行相斗,虽非其敌,但断不致挥手间便即落败,只是其瞧吴昌远这一行人,对成思网颇为忌惮,决料不到梁力行敢在成思网之前对己动手,他本就和梁力行相距最近,待梁力行触身时,尚不及准备便即被摔出。
成思网眼瞧梁力行出手,只是他距二人颇远,欲待阻止之际,那齐二竟以被摔出,他自是颇为恼怒的向梁力行看去。
梁力行看向成思网,见他面色颇为不善、虽不欲即刻发作,想必不会就此罢休,但他倒也不惧,自是向成思网望去。眼神间颇有几分沉着、愤怒之色。
成思网瞧向梁力行,见其似以下定决心般和自己理论,又扫向吴昌远,见其神色间也是布满了坚毅之色,更是瞧见李思竭也似有不满之色。随即扫向那齐二,却见他以站起,满脸茫然之色,而看向自己的目光更是有几分期许之色。
这齐二跟随自己一年有余,此人武功虽不高明,但颇能揣摸自己心意,每每自己有难尽之言或难堪之事,往往由此人出马化解自己的难处,自己实以把他当成心腹般,如今这齐二竟在自己的眼前吃了梁力行的大亏,更何况这齐二所言并无过错,这吴昌远一行人本就脓包之至。若自己不出手教训那梁力行一番,只怕有损自己威名。
他再望向梁力行,见其眉目间的不忿之色,不由更加恼怒,若这梁力行能服得软来,给自己赔个不是亦或认个错,此事自也能将就而过,偏偏瞧见对方的眼中,明显含愤怒、昂然、坚毅、沉着,更有三分鄙夷之色。
他手中马鞭忽的挥出,卷向那梁力行,却将他那庞大的身躯卷近身前,举手间向那梁力行扬了三鞭,这三鞭只打的那梁力行筋骨俱裂般的仰地哀嚎,又见其那威武不屈的目光,更是大怒,手中马鞭再次击下。
忽然两条马鞭向自己袭来,一条马鞭攻击自己,而另一条马鞭却将自己马鞭荡开,顺势一卷,将那地上的梁力行卷开,并轻巧之极的将梁力行掷向洪大魁,梁力走的等人身畔。
出手将那梁力行卷开的人自是李思竭,只是攻击成思网的却另有其人,正是吴昌远。吴昌远见成思网忽然向梁力行出手,顿觉不妙,即刻向成思网攻来,只是那成思网身法手法实是匪夷所思,待得自己攻向他时,他竟已打了梁力行数鞭。
他明知非成思网之敌,但对方既然翻脸,自己又岂能一再忍让?又念及这数日间,这成思网好生无礼,数番出言明讥暗讽自己一行之众。今日更是欲将这批珠宝吞入私囊,若其仅取其中一二,加上群盗所留珠宝,自己尚能接受,只是瞧他所吞几达半数之多。又见对方全不按正常流程接得此批珠宝,不将自己放入眼中事小,难道他竟不惧日后李将军与权将军反目,更不怕日后闯王追究?他念及此处,明知不敌,也是攻向那成思网。
而李思竭在吴昌远出手之际,瞧的明白,知道他即便攻向成思网,亦无法阻止成思网对梁力行的攻击。他对成思网虽不赞成其所言所行,但成思网终究是他师兄,想那梁力行粗皮厚肉,且一身横练功夫亦是不俗,想来挨师兄几鞭也无大碍,若师兄出了口气,此事就此揭过,岂不甚好。岂料师兄三鞭击下,令那梁力行似以受内伤,若再击几鞭,那梁力行岂非要暴尸荒野?遂不及多想,挥鞭卷向梁力行。只是他身法远为吴昌远高明,又和成思网相距颇近,手中马鞭挥出之际,竟和那吴昌远同时挥至成思网身前。
若非吴昌远出手攻向成思网之故,否则以他身手,和成思网也不过半斤八两、挥手间最多也是只能迫得成思网回鞭自救,又岂能神色自若间的将梁力行卷回掷向众人?
成思网见是吴昌远和李思竭同时出手向自己袭来,这吴昌远倒还好说,只是师弟若再此时和自己对敌,自己背腹夹攻,终是不妥,那吴昌远比起自己虽弱了不少,但也绝非数招内能将其击败。待见李思竭只是出手救人后便即不再动手,心中稍安。
吴昌远初时几招,迫的成思网后退几步。他数年前曾和那蓝作亮一战,瞧得那蓝作亮鞭法颇为巧妙高明,遂对长靴之道也有不少研究,再者近些年亦时在马上和人杀敌相斗,一身鞭法倒也使得得心应手。
只见他一条马鞭,或点、或圈、或缠、或卷的向成思网袭去,众人只瞧得那长鞭如蛟龙盘空般的在空中不断的向成思网盘旋、李思竭也暗自喝彩,想不到这吴昌远鞭法竟也如此精妙。
成思网微一定神,见对手鞭法来势,倒也颇为巧妙。自也不敢怠慢,不数招间便抢的上风。再使得十余招之际,便将吴昌远打翻。
他冷笑的看向众人,最后目光扫向了李思竭::“师弟,连你也要和我作对么?”
李思竭道:“师兄,咱师兄弟受师父教诲多年,他老人家曾言及,咱辈习武之人,当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铲强扶弱、替天行道为重任,师兄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吗?”
成思网一楞,想不倒他竟出言间抬出师父来压自己,只是自己所做所为,并未触及师门大戒。即便他日在师父面前,自己尚能辩解,更何况师父深明大义,岂会听他一面之辞。今日此间,又岂能凭他三言两语之际,便即低头。
成思网回道:“师弟,你还年幼,江湖险恶,事非莫辩。许多为人处事之道,你还不太明白,待你再成长几年,自会明白师兄今番之意。”言语间,似是以李思竭之言颇不为然。
李思竭道:“师兄所言极是,只是师父曾言及,我们行走江湖,不得侍强凌弱,伤及无辜。眼前这帮人,自非恶人,师兄此番所作所为,岂不令人颇为费解。”
成思网闻言冷笑道:“真是笑话了,你所言似我侍强凌弱般,难道你未瞧的这厮先向我动手的吗?难道我不能还手吗?难道那弱小者如拿了把刀欲杀我,我也引颈待毙吗?”
李思竭一怔,不料他用此等歪理来反问自己,只是成、吴间交手确是吴昌远先行出手,一时间竟以哑然。
成思网瞧他哑口无言,柔声说道:“师弟,你初入江湖,尚不知江湖繁复,许多言行并非表面那般易辩是非。我辈行侠仗义,自不能拘于小节,若事事都循规蹈矩,在如今乱世之下,又岂能有一番作为,你如今尚且年轻,许多道理想不通倒也不怪,若你能明白今日我所之言,他日你的成就必当无可限量。”
李思竭心中却是想道,当年在边疆之时,师兄为人心善,颇得师父赞许。而如今自己入得关来,所见师兄的行事,残暴、傲慢、自大、这日更是侵吞不少珠宝。更忆及数段时日前,自己曾亲眼所见他和那权将军如何残暴的将一无辜将士迫死,只因那将士曾对那权将军出言不逊。而如今师兄显是自得其乐。更何况人各有志,即便自己想改变师兄的想法,只怕以己之力亦万万不能。
成思网见李思竭脸色变化不断,知他见疑今日自己取走的珠宝,遂向前几步对李思竭低声道:“师弟你可知我取走那部分所为何事?权将军与官府之人交战在最前线,为避免多伤及无辜,权将军自须在官府的高官中安置自己人。若无这些珠宝,只恐难以贿赂得官府重职之人,此事颇为隐秘,自是不便多人知晓。”其实这批珠宝颇丰,其中一两成用以贿赂以足矣。只是李思竭自不知晓,闻得他如此一说,倒也释然。
吴昌远一行,远远瞧得他师兄弟二人间低言细谈。这数日间,他和那李思竭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闻得他对闯军颇不以为然,自是想到想来他以为闯军处处犹如那权将军一般,自不免会有看法。今日自己即将辞去,自然邀请他去李岩将军处见识一番。远远见他师兄弟谈完,那李思竭面色平定后,显是和其师兄以冰释前嫌,相邀之言随即收回。心中暗道,在他心中,果然同门之谊远胜过自己一行。遂向李思竭行去,抱拳一揖,率领众人就此离去。临走之际,对那批珠宝更是一字不谈。
李思竭目送众人离去,心中颇不是滋味,欲待出言相劝吴昌远之际,却见他对自己一言不发,神色间颇为漠然。又念及师兄对其态度亦极无礼,自己若冒然相劝,只怕日后会更生诸多事端。事以至此,若再强留,徒增烦恼,遂和成思网一行向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