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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暗裔诅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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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月蓝三人回到房间,断人魂毫不在意,只顾低头饮酒,好似浑然不知,可见这人真不是冲他们来的。

那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他是来复命的。

断人魂那双鹰眼依旧锐利,只是隐隐透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痛。

就是痛!

这股痛,扎在心里已经好久了。

“哈哈哈!”

断人魂忽然仰起头来,眼角含泪,一口将苦酒尽数喝下。

伴随这阵苦笑,三楼那布帘终于缓缓掀开,里面的琴师慢慢走出,坐到断人魂对面,一双素手从袖中伸出,按住断人魂手腕,轻轻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再饮。

断人魂面无表情,从怀中拿出银票,随手放在桌上,兀自拿起酒杯,正欲再喝,却见一只手将酒杯拂过,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变成碎片。

断人魂一怒而起,伸出手掌,只见那琴师凛然不惧,仰起俏脸,直瞪对方,断人魂手垂在空中,竟然打不下去。

那女子嘴角微微露出一丝黠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唇间微动,随即转身离开。

这是唇语!

江湖人士独特的暗中交流方式!

那琴师步入自己闺房,不多时一个脸色冰冰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断人魂无疑,女琴师跌坐床头,忽把床头一个机关拧动,只听见轰的一声,四壁竟然落下一堵墙,屋顶也有一面石壁横过,将门窗屋顶全部遮挡,果然,外面一丝吵闹声也进不来了,这件闺房瞬间成为了一间与外界隔绝的密室。

琴师顺手将一盏沙漏翻倒,点点细沙嗖嗖嗖垂直下落,看样子,是在计算屋内可供谈话的时间。

房内空气珍贵,自然长话短说,女琴师脸色微愠,先开口道:“断人魂,我命人让你去杀山东祝铁枪,你为何迟迟不动身?”

“区区祝铁枪,你让秦舞阳去就可以了。”断人魂满脸黯然,忽然抬起头来,歉然道,“大掌柜,我……我以后不想再回来了。”

“哦?”大掌柜脸色并不惊讶,盈盈含笑道,“这十年来,你说过,你只要杀了那个人,你就不回来了,看来得恭喜你,你已经杀掉那个人啰?”

“没有……”断人魂语气微微有些发抖。

“没有?”大掌柜装作惊讶,媚眼一转,好似不解道,“烈阳刀,阴风针,断魂剑,咱们客栈三大金字招牌中,若要众目睽睽下以一敌百摘人首级当找烈阳刀,暗中潜伏杀人于无形自然要用阴风针,但说到追杀目标到天涯海角,让对方闻风丧胆,寝食不安,却只有你断魂剑为人所称道。”

看见断人魂撇过头去,不做声状,自己这么多年,确实从未放弃过,但此时此刻……

大掌柜微微用手抬起对方下巴,看着对方那张冷冰冰复又萧索的面容,心中不禁伤心道:“可如今,你为何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杀不了他……”断人魂神色漠然,手中一颤,那柄断剑差点落在地上。

“那又如何?”大掌柜抓着断人魂肩膀,望着对方眼睛,娓娓道,“你还记得,我收留你时,你说过的话么?”

断人魂脑中轰然一响,思绪不禁回到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

那时的断人魂,还不叫这个名字,当时自己满身泥泞,倒在了琼宇楼门口,幸好被大掌柜所救,得知自己的遭遇后,大掌柜将自己带入了“客栈”,并正式成为“客栈”的一员,从那天开始,自己改名为断人魂,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斩断仇人之魂。

大掌柜从不苛求他人效死力,从加入第一天开始,大掌柜都会问对方一个同样的问题。

“你离开客栈的制约,可以告诉我嘛?”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客栈的过客,客栈是杀手组织,退出客栈,也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杀手生涯,重新成为一名普通人,故而每个加入的人,在加入之始,都会和自己约定一个制约,这个制约达成,则会离开客栈,结束自己这段灰暗的杀手生涯。制约内容,除开自己以为,只有大掌柜知晓,每个人的制约,都随自己而定。最常见的制约是斩杀千人,或者赚取万金,也有杀手,制约是遇到可与自己度过一生的爱人。只要条件达成,自己就能够退隐江湖,而客栈也会将这个人的痕迹全部抹掉,让对方开始新的人生。

断人魂加入时,为自己定的制约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干掉魔剑魂君!只要魔剑魂君一天没死在我的剑下,我不管上天入地,还是追到天涯海角……”

~

“我都要杀掉他为止!”

断人魂声音颤抖,坐倒在地。

自己之所以成为一名杀手,其目的就是要在血中磨练自己的剑法。

“以血炼器,剑祭修罗!”当初指点自己剑法的那位前辈是这样说的。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超越魔剑魂君,谁知到头来,自己还是一招就败在对方剑下,想到这里,不禁把头埋在地上,发出无声的绝望。

“我不是不让你走。”大掌柜蹲下身子,轻抚断人魂的肩膀,语气轻柔,缓缓道,“只是你这个样子离开,你要怎么面对自己新的人生。”

这段伤痕累累的旧人生没有结束,新的人生又岂能真正到来?大掌柜心中明白,客栈每个人,都曾经有过一段悲伤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若不能划上一个句号结束,他们一辈子都会郁郁寡欢,最终带着遗憾而去。

“昭大姐……”断人魂忽然抬起头来,眼圈竟而微微发红。

大掌柜姓昭,年龄比断人魂也大不了多少,但大掌柜的眼神,看起来却比任何的同龄女子都要深邃。昭大姐微微站起,将手搭在那半截断魂剑上,慢慢道:“这里,我接了一宗大买卖,本来这宗买卖已经推掉了,在你来了后,我又把这宗买卖,给接了回来。”

断人魂微微一愣,竟然还有客栈不敢接的买卖?

客栈在江湖极为隐蔽,甚少有人知道,雇主都是几经辗转才能与客栈接到头,而又因客栈行事狠辣,杀伐果断,也从来没有人敢得罪客栈,就连自己,江湖上只听过断人魂的名号,却没人几个人知道要怎么才能雇到断人魂。此番龙府也是经由三个杀手组织推荐,才找到客栈里面来,这次大掌柜竟然有买卖不接,可见对方来头不小。

“是要杀的人来头太大,还是雇主太狠?”断人魂问道。

江湖风波恶,在刀口舔血免不了被人算计,这边才杀掉目标,另一边却被雇主灭口的事经常有可能发生,所以客栈在接单之初,大掌柜为了谨慎起见,对于风险太大的买卖,是不接的。

“这次的目标,来头大的不得了,雇主也是咱们惹不起的人。”谁知昭大姐一双媚眼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居然浑然不在意。

断人魂眼珠微微转动,想到了一件江湖上的大事。

~

“清水宫,掌教大宫主,妃流雨。”

果然,昭大姐吐出了这个同样不可能完成任务的目标名字。

“那雇主是?”断人魂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非凡家。”

果然。

断人魂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问道:“代价呢?”

接到这种死神的单子,为何不笑。

“刺杀失败,无论清水宫还是非凡家,不管他们是否找上门,我都将解散客栈,客栈将再也不复存在;如若成功,你将拥有击杀魔剑魂君的实力,和自信。”大掌柜将手臂轻轻伏在断人魂肩上,凝视对方,面色从容,明明在说一件凶险之极的买卖,但语气有意味深长,让人充满想象的余地。

能成功刺杀飞流雨琴,才有打败魔剑魂君的可能。

的确,如果无法击杀这个当今第一邪教高手,又岂能斩杀魔剑魂君这个隐匿了十年之久的怪物!

只是——

“为此,你搭上整个客栈,值得么?”断人魂自然知道大掌柜这么多年经营客栈是多么不容易。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昭大姐轻轻抚摸断人魂的脸庞,温言道:“你们几个,就像我的弟弟一样,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姐姐想替你赌这一把了。”

“大姐!”

收容之恩,姐弟之情,仇恨之心,切齿之恨。

断人魂手掌紧紧握住剑刃,血流满剑,情感交融,意志陡然升腾,手臂穴道焦灼,发出嘭嘭嘭的响声,手中生出异感,却见长剑鲜红,一股红光缓缓从断剑处升起,如火炬一般照耀得满屋红通通一片。

断人魂惊讶看着剑刃异样,忽然狂笑不止。

~

血芒!

~

不破不立,不灭不生,血芒出世,一片血汪洋!

每一个用血祭剑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唯有信仰剑,才能至始至终坚信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的价值,就是斩杀魔剑魂君!”

断人魂手握断魂剑,红色的血芒照亮整个密室。

本朝最恐怖的杀手,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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