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剑道会
那段回忆是洛心芷她们一直不愿意提起的疤。
那是一道又长又深,足以改变人生的疤。就像尖锐的锋口,每每在漆黑之夜就会泛起冰冷的光,令人心惊辗转。
但是有的人的疤却在记忆的深处,甚至在宿命轮回中被有意或无意的深深地掩埋着。
等待揭开之日,一切都将恍如隔世。
何安朔安静地躺在那一动不动,他不是在生气,也不是真的伤得多重,其实他早已经习惯了心芷下手的没轻没重,他也知道她不会真的打他。
他只是在这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心感觉,让他能毫无顾忌地闭目养神,享受着柔软床榻上的那阳光扑面的清草茶香,全身肌肉的酸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侧耳听着窗外街口那渐渐喧嚣起来的车马之声,何安朔轻轻地翻了个身,他一直在努力地回忆昨晚那个奇怪的结界带给他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在他在命悬一线的时候,那些一直在内心深处沉寂着的记忆就像是要汹涌而出的决堤洪水,只是遗憾在最后一刻被打断了思绪。
那是一个濒醒的梦魇,即使他极度恐惧,还是有着挣扎着想要努力看清它模样的理由。
那个无限可怖的昏暗世界中似乎有一个暖阳般明媚的女子,周身弥散着柔和的光芒,虽然他奋力奔跑。但他们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叫人看不得真切,但是那像初生婴孩对母亲的依恋般,让人无限温暖安心的感觉却是出奇真实的。
那个片段似乎就像自己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是真的吗?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还是……
想了半天,何安朔想的头都快疼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加上身上的瘀伤隐隐作疼,让他无法做太长时间的思考,渐渐疲累的身心和莫名袭来的强烈睡意,让他对回忆的探寻又转回到了那个离庄的日子。
最后那段时间真好是离剑庄三年一度的排名战。大赛第一名将获得首席长老苏千瑜的佩剑,二十四名剑中排行第二的上古名剑-清魄。
而排名战的前三名,也就是第一名的他,第二名的舞倾烟和第三名的江落尘都获得了庄内新生一代梦寐以求的出庄历练的机会。
而他的记忆却莫名的消失了,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被毫无痕迹地抹去了……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师傅也只是半开玩笑地告诉他,就像稚儿会失去前两年的记忆一样,他只是比一般孩子久一点。
关于师傅说的话,也只有这一点,何安朔始终固执得不肯相信。
可以说他的人生就是从8岁那年开始的,也就是进入离剑庄以后的事了。关于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母,他的身世家世,师傅苏千瑜不提,他自然也不敢多问,好在师兄师姐平日对他也照顾有加,师傅苏千瑜更是对他百般疼爱,他从小就瘦弱的身体竟也随着执着的苦修和刻苦的练习越发的健硕起来,剑术也日益精练。
更是年纪轻轻便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迅速突破了离剑庄号称新修者之死境的星宫试练,惊艳一时,但是即使如此,原本的他想要在大赛中获得第一名还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
在他那一辈中一直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师兄,那个无论何安朔如何奋力练习也无法接近的脚步,他就是江落尘,那个在他记事起便始终挂着天才之名的少年,直到排名战的最后,前三之战……
那个突然出现的紫衣少女以一剑极其凌厉的乱雨清宵完败了江落尘的尘虚三绝剑。当江落尘的龙骨剑被震出场外的时候,舞倾烟这个名字就从这时起如同彗星般出现,力挽狂澜般压下了一切争议之声,彻底地在千山之巅华丽绽放。
当然,这个少女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早在何安朔十三岁的时候,这个身份不明却一直体弱多病的少女就隐秘地拜入了离剑庄,同样是拜在首席长老苏千瑜的座下,赐佩剑——云兰。奇怪的是,关于她的存在只有庄主,少数几个长老和同为苏千瑜的弟子的他才知道。
等到江落尘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排名战的最后决战,而舞倾烟惊才绝艳般地突然加入,却是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而这师妹的到来,无疑是给何安朔原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生气,所以他对这个师妹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只是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其实骨子里是个野得不得了的丫头,虽然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短暂昏厥,但是舞倾烟早就看厌院子里古古怪怪的一切,怎会甘心一直窝在庄内,便到处跟着闲得无聊的何安朔前山后院的到处乱跑。
这让天性散漫自由的苏千瑜老是一到晚上就要跑到后山中去抓这两个早就玩得忘了时间的家伙,着实让他头疼不已,虽然偶尔气急了也罚他们不许吃饭,但对这两个爱徒始终也是无可奈何。
在离剑庄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安稳地飞逝着,虽然庄主和几位长老都很担心舞倾烟的身体,何安朔也因带着她到处乱跑没少挨骂,不过这舞倾烟自从来到离剑庄之后,身体状况的迅速好转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而舞倾烟的剑术更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速成长着。何安朔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简直就是一个怪物,无论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平日里也没看见她怎么练习,却在仅仅入门两年后,就打败了素有天才之称的下一任庄主继承人江落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江落尘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无奈的认输。
但是何安朔的结果就比较的戏剧性了,在决赛里那场与舞倾烟的比赛中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必败的准备了,在前一晚,舞倾烟也在长夜阁咧着那颗可爱的大虎牙嚷嚷着说要在比赛上好好揍何安朔一顿,但是真到了比赛时却因某些身体的原因突然弃权,他,不战而胜。
而和江落尘的那场比试,意料之内的并没有走出十招,在过最后一剑时何安朔捕捉到了江落尘那不甘的眼神,那带着不甘,甚至是愤怒的眼神,江落尘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是啊,花江无心落轻尘,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甘心连续输两次!
虽然比赛之前江落尘就被庄主峰千尺戒告,万万不可与何安朔争夺第一。
但他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个要求的,比赛就是比赛,他比何安朔强,第一就应该是他的,即使他十分清楚违抗峰千尺的戒告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他也一直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
在赛场上,江落尘更是思绪千转,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完全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现在的他即使再不甘心,对于争夺第一的位子也是无能为力了,舞倾烟与何安朔的对阵也已经弃权,看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了,而庄主和长老们皆是耿直之人,这么做也必然有他们的理由,既然这样,江落尘抬眼看着眼前只要出剑便能击败的何安朔,眉毛猛然一敛,还不如卖师傅一个面子,让何安朔一手……
所以最后一剑,虽然江落尘瞬间使出的三绝剑那凌厉的剑气已然凝聚了何安朔背后的空气,眼看着就要伤到何安朔,却是突然慢了半拍,反被何安朔抓住了左侧空虚之处的最后机会,侧身避开后一剑震开了江落尘,当北寒剑的剑尖划过江落尘的左侧衣袖,指向他的背后,江落尘也再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何安朔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几乎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赢了,那个左侧的破绽就像是故意放给自己的一般。
蒽…故意的?
而在那一刻,就在何安朔戏剧性的获得头名后,他自己也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
然而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更是在之后被师傅突然唤去,见到现在这个强的可怕的女人后完全的印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