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竹林,前面是一片沼泽,段帅站在沼泽前,迟迟没有前进一步,他忽然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物件,潇湘月努力想看清这是什么物件,但段帅的手已经将这物价牢牢地握在了手中,目光朝着前方望去。
他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一根玉簪,是当年段帅与陆瑜成婚时的信物,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玉簪落在了这里,他的爱情也落在了这里,陆瑜丢了什么都不会丢下这根玉簪,那就是说她已经被人劫持走了,而这根玉簪便是她留下的记号。
冷风如刀,一点点割碎了段帅的思念,却割不断他找到妻子的执着。薛冷封朝着沼泽那边去了,他们有船,段帅没有,所以段帅过不去。段帅过不去,不代表其他人过不去,潇湘月的芊芊玉手此时已经搭在了段帅的肩头,喃喃道:“走,我带你去!”说着,身形已经变化,两人像两只连在一起的纸鸢一般,倏地一声飞向了沼泽,原来她对这里的熟稔程度,不亚于孔夫子对论语的熟悉程度。
这里每一处哪里可以落脚休息她都一清二楚,更或者说,这里任何的布置都是她悉心所为。一个女人,没有爱情,没有外面的世界,只有这么一片山陪伴着她,那她怎会对这座山不倾注全部感情呢?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对岸,方才遥不可及的地方此时却已经踩在脚下,段帅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女子。
而此时潇湘月苍白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汗珠,显得整个脸更加惨白,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将段帅载到此处。下面的路她还能陪伴吗?段帅不愿再让她插手了,他也不忍心,他忽然想起了那日的梦心兰,都是如此可爱纯真的女子,他不愿再耽误她们,此时不断,以后便会更加痛苦。
没等潇湘月喘过气来,段帅早已一跃而起,匆匆数步,便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她的眼中满是失望,但不禁又微微脸红,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她终于体会到了爱情。薛冷封并没有带着陆瑜走多远,而是将她交给了霍顶天,霍顶天是什么样的人呢?谁都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陆瑜姐妹。
竹林幽幽,雨后的清风吹拂着两个面色憔悴的女人的人,薛冷封面色凝重地叹息道:“世伯,师弟他。。。哎!”霍顶天的眉眼忽然闪过一丝泪光,却只有那么一瞬间,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怎么?”薛冷封满眼惭愧道:“师弟,他被段帅给害死了!”
“哦!”这一声哦像是从一个死人嘴里说出来的一样,这个死人一般的人却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薛冷封额头不禁冒出了颗颗豆大的汗珠来,惨然道:“这两个女人就是段帅的老婆还有她的妹妹,侄儿拼了命才从段帅手里将这二人抢来交到您手里,任凭您来处置。”
霍顶天望着远方,烟雾渐渐从山的尽头升起,黄昏前的落日在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明朗。落日,沉醉了的太阳,万物似乎都在哀叹着他的离去。在霍顶天眼中,霍岚风也许就如这黄昏的落日一般,已经不复往日的风采,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没有流泪,他杀过很多人,包括父亲兄弟,所以他不会流泪。“侄儿以后一定替岚风师弟好好照顾您,您以后就跟我父亲一样。”薛冷封激动道。“你做错了一件事!”霍顶天淡淡道。薛冷封诧异地看着霍顶天,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你不该绑架他的女人来威胁他。”霍顶天又说道:“要知道,我从来不杀女人。”“可是!世伯,岚风师弟他。。。”没等薛冷封说完,霍顶天的身子已经背对着他了,薛冷封知道,他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一路留下的记号,已经完全可以将段帅引到这里了。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等着段帅过来,等着段帅一剑死在霍顶天手下,或者两人打的两败俱伤,再由他出手,将两人统统杀掉。黄昏,月升日落,凛冽的寒风在凄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骨,竹叶上的水珠在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落,他们从来就知道将压力释放开来,免得压垮自己。
一个人来了,只有一个人,他身形疲惫,像一只识途的老马,在找寻着自己的归途。车马的喧嚣之声已经渐渐暗淡下去,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一句话来,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两种声音,一种是风声,还有一种就是呼吸的声音。
今晚的月色很美,美的让人窒息,两个美人被捆在了一根硕大无比的竹竿之上,同样美的不可方物。淡淡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背脊被各自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来。段帅似乎更远离月亮,所以影子也拉的格外的长。“你来了。”霍顶天冷冷道。
段帅惨然一笑:“啊,我以为天下第一剑是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难道是怕了我?”
说出这话来,段帅心里是没有底气的,霍顶天既不会做出这种事,也不会怕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另外一个人在幕后操纵,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给他致命一击,或许就在段帅跟霍顶天一决雌雄的情况下!霍顶天淡淡道:“既然我理亏,那么今晚,我只会杀一个人!”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薛冷封几乎要把耳朵扯下来洗洗,他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刚死了儿子的人,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跟人做出什么狗屁承诺。
若是换做一般江湖剑客,这种杀子之仇定然会让他像疯狗一般地去撕咬仇人,但霍顶天不是一般剑客,他做出的承诺也从来不会失信。他不会失信,但薛冷封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段帅根本不用去想就会知道。正因如此,所以段帅没有急于出剑。
“出剑吧!让我看看天山剑法厉害,还是绝情剑法高超。”霍顶天淡淡道。听到这话的时候,段帅已经朝着陆瑜的方向依依惜别,他知道这一战,即使他胜了,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若是一旦落败,那连见陆瑜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还是抽出了那把剑来,那是一把青光长剑,剑锋凌厉,剑气森寒。这是潇湘月的剑,是段帅临走之时从她那里带来的。
段帅没有常用的剑,但霍顶天却从来就只有一把剑,被称作绝情剑的那把剑。月光如水,蝉鸣之声缓缓响了起来,一只,两只。等到第十只蝉叫的时候,两人像是极有默契一般地同时出剑,闪电般的速度使得彼此都瞧不着对方的剑招路数。
当的一声,两件相撞,一声方落,另一声又骤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夜空中,搭配着蝉鸣的悠扬,好似一曲大气磅礴的交响乐章。段帅的剑出手极快,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已经将补月神功里的所有招式都翻来覆去使出了三遍多,而霍顶天的剑似乎从来没有过一招是重复的,三百多招,每一招都各有特色,就好像他真的学了三百多招不一样的剑术一样。
霍顶天的剑法已经到了一种地步,一种根本不要与人比较剑招的地步,他随性使出的任何一招,都有足够的速度,足够的力道,足够的杀伤力。短短半个时辰,段帅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而霍顶天似乎只有脸上划破了一点皮而已。
薛冷封几乎看的呆了,他自问饱学天下武学,这二人的补月神功和绝情剑法,他也都曾学过,但今时今日见着他们出手,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有多渺小。武功并不是学的越多就越厉害,一支军队只有那么几个人是主要将领,其他的都是小兵,肩负一身武功,却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那才让人叹息。
段帅这一身只学了一套剑法,那就是补月神功,也就是天山十八式,所以对他来说,没有这样的困惑,如果抛去丧失人性的霍顶天来说,他当真可谓是天下第一号剑客了。可他手里的剑是仁爱之剑,没有杀戮,没有鲜血。
霍顶天却不同,他手里的剑是杀戮之剑,时常都会饮血,仁爱之剑碰到杀戮之剑,似乎只有吃亏的可能。段帅吃了大亏,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没有受过剑伤,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了。
没错,他没有机会反击,因为他只有挨打的份,此时的他若不是一股雄厚的内力做支撑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再活一刻!三百招过后,两人均停了下来,想必都累极了,他们的打斗不似普通人,他们的每一招都会用尽全身的力气,所以消耗也特别大。
霍顶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来,他打开包袱,里面赫然竟是一块几乎发了霉的馒头。馒头上星星点点的霉斑好似夜空中闪亮的明星,如果一个人不吃东西还能练剑的话,那么霍顶天一定是永远不吃东西的那个人,因为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