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皇帝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按照黄琼给的台阶下。作为饱读史书的一朝天子,他太知道一场民变过去会带来什么。不仅朝廷镇压的军费,搞不好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就连受到民变波及的地区,恢复更要不知道多少年。
更何况,无论是陇右还是陕西路,除了自身胡汉杂处之外,自身也都是边关要地。二路之中陇右路西有回鹘,南有青海周边吐蕃诸部,北面还与北辽接壤。更是朝廷眼下,最大的群牧监所在。
大齐骑兵向来堪称精锐,靠得便是陇右所产之战马。若是陇右真的出现大动荡,对于大齐一向依为支柱的骑兵,产生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没有了强大的骑兵,大齐还怎么与北辽抗衡?
而与陇右相邻的陕西路,一向是对北辽边关西线重地。虽说一向不是北辽重点进攻方向,但山陕防线向为一体。陕西路安危与否,直接动摇到山西路防线。陕西路若是乱了,与之只有一河相邻的山西路,也很难逃过一劫。
山西路表里河山,向来为中原屏障。如果山西路乱了,北辽再借机南下,恐怕黄河以北土地便不会为大齐所有。西北之乱看似局促一地,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眼下的形势,已经让皇帝不可能再有一点犹豫。
哪怕是事后给这些宗室一定的补偿,但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手软。尽管皇帝认为自己做的并没有太过分,更不想大动干戈。可眼下除非自己动用一些强硬手段,否则对那些钻到钱眼里面的宗室,却是无可奈何。
只是下定决心之后,皇帝却并未立即像黄琼那样翻脸,为君多年这点城府还是有的。皇帝只是看着在座的一众宗室,淡淡的笑了笑。直到把这群宗室笑的有些毛骨悚然之后,才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么朕也就不在勉强了。”
“你们今儿在这里说的话,朕都记住了。刚刚英王说的话,虽说粗了一些,他也是一心为了朝廷,你们也就不要在追究了。不过朕也认为,英王的话虽说粗了一些,可话糙理却不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今儿议的事,朕考虑一下再说吧。”
“也许宗室,真的到了该好好整顿一番的时候了。你们在座的,都是宗室之中辈比较德高望重之人,整顿宗室你们也是责无旁贷的。这样,你们多留京几日,也拿出一个条陈来好了。这几日的唠叨,朕也着实有些乏了。想必你们也一样有些乏了,都下去休息吧。”
皇帝这番话,虽然说的很是平淡,平淡的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有任何的火气。但在说到不愿意这三个字的时候,皇帝却额外加重了语气。语气之重,与脸上的平淡表情并无半点关系。听到皇帝这一番话,在座的宗室心不由的都咯噔一下。
在看看面前的皇帝,虽说脸上还带着平淡的笑意,但眼睛里面透出的寒光,只要不是瞎子却是都能看得见。而此刻皇帝脸上半分都没有减少的笑意,非但没有让几个宗室感觉到轻松,倒是让几个人感觉到丝丝的寒意。
自己所说的话都记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听皇帝这话,这是要准备秋后算账的节奏啊。在座的几个宗室想到这里,心里面不由的都是一紧。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自己府中那些财富是怎么来的。
这些年,自己做了多少肮脏事,才积累下来这么庞大的财富。皇帝若是真的动了怒火,想要追查到底,抓到自己小辫子是很容易的事情。甚至搞不好,皇帝手中现在就有自己的把柄。要是这些事情都抖落出来,用那个什么劳什子英王的话,一个圈禁肯定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在座的几个宗室无不冷汗直冒。尤其是就藩陕西、陇右二路的几个宗室,正像是黄琼猜测的那样,二路的几个粮仓被盗卖一空,他们在其中都是分赃有份的角色。心中有鬼的几个人,冷汗更是瞬间便将后背都打湿透了。
更何况,别说自己屁股下面都有一堆擦不干净的屎。就是没有,皇帝要真的下决心收拾自己,也实在太过于轻松了。看着面前脸上淡笑,从来没有少过半分的皇帝,几个人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皇帝从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尤其是那位曾经骂过黄琼为淮阳欲孽的临汾郡王,此时心中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当年在淮阳之乱后,几个宗室曾经多次上折子,要求皇帝斩杀淮阳郡王之女并其所生之子,也就是英王母子以谢天下,确切的说是以谢他们这些宗室。
这些折子,虽说当时都被皇帝留中不发。可事后不长时间,那几位上折子的宗室,便被眼前这位皇帝,甚至找了不是借口的借口,夺爵圈禁不说,还连累子孙不得袭爵。这位临汾郡王正是那场风波,因为折子缓递了几日逃过一劫的人,所以对这事记得相当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