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姓顾,顾小白。
他得了奇怪的病。应该说,从生下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有了这个病。所以,他从没见过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只有一个人爱他,珍惜他,她会每月来这里两次,每次,她都会流泪。她每次来,总是强颜欢笑,总是说道:“又漂亮了!”
他恨那个人,因为他是那个人的种,却没有姓那个人的姓,就因为自己的这个病。生下来的时候,自己的皮肤只是黯淡,然而,过了十三年,终于,自己成了黑炭。
还好,顾小白的心态很好。既然姑姑说这人对自己有帮助,有可能治好自己。所以,他将自己的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
我很黑,但是,这是我的本se。他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憎恶,反而,有一种亲近。只有她才有的眼神。
“我听说,红笼天照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治疗我的病。不过,需要几个引子。”他哈哈笑着,露出满口白牙。似乎无心,似乎有意。乐亭搬着河泥,在仔细的听。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有一种没有隔膜的亲近。
有的人远在天涯如在咫尺,有的人近在咫尺如在天涯。他们是前者。
“你见过真正的黑吗?黑,漆黑,没有一丝白。”顾小白说道,“我就在黑里。”
乐亭很想说,他有那种感觉。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回到小屋,夜幕落下。他盘腿而坐,打坐,呼吸。心中,却想到了顾小白的话。于是,就来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暗之中。他听到沉重的呼吸,同时,黑暗中,听到了熟悉的哭泣声,禁不住,他的心头就叫了一句:“妹妹?”
失去她的时候,他的世界曾经一片黑暗!有不知名的野兽在沉重的喘息。渐渐的,黑暗中,有了一丝光亮,那团光亮中,有一张熟悉的脸。那是自己的脸,自己的脸对自己笑着,“活着,总能找到她,总能!”似是坚定!
他从黑暗中醒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床。接着,听到了淅沥沥的雨声。他轻声说道:“我已经走了这么久,妹妹,你究竟在那里?”
脑海中,却想起了另外一人,兰蔻。乐亭笑了,自言自语,“妹妹,我没事的。我一定可以治好毒伤,”他的脸上带着笑,“我还要进入道宗,还要亲手斩落仇人的头颅。你等着我啊!”他的心变得柔软,觉得深深的温暖。
她不在,她在,一直都在。乐亭躺下来,拥紧被子。似乎,怀中,多了一人。他很高兴。平生第一次,从黑暗归来,却有这样的喜悦。接着,甜甜入梦。
第二ri,雨停了。他继续进花园,弯成阿陈布置的每ri任务。而,顾小白,咧着黑嘴,露着白牙,一直跟着他,笑个不停。
“搞什么,见过开心的,没见过你这样开心的,牙都掉到下巴上了。”他有些不满的说道。“等会儿,他会来!”顾小白依旧笑着。还对着乐亭眨了眨眼,他的动作比较有难度,一只眼睛眨个不停,另一只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真的来了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来了五个人。四个人,抬着一张竹床,竹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还没有来,满是花香的院子中,便传来一阵一阵的恶臭。
竹床上,躺着一位满身是疮的老者。花园中,所有人见怪不怪。似乎,老者常来。那竹床走啊走的,就走到了兰亭旁边。竹床上,抬起一只满是烂疮的手臂,随着它的抬起,黄se的,绿se的脓液顺着手掌流下手腕,又顺着手腕,流下手臂。
如隔夜的臭饭,如畅露的茅坑。有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叫着,却落不下去。
竹床停下。那老者一个翻滚。竟然翻身而下。他一样赤着双脚。他的脚一站在地面,马上,围着他的双脚,流下两团脓液。
他竟然,弯腰,低头,对着乐亭行礼。随即,乐亭明白过来,她不是对自己行礼,而是对身后的顾小白。
顾小白懒洋洋的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还活着啊?”
“嘿。”老者笑了,伸手拨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张没有一块正常皮肤的脸,黄se的脓液与绿se的脓液仿佛两条活着的虫子,在他的脸上蠕蠕而动。他一笑,让人看到一团黄绿相间之中,两粒随时可以掉出来的眼珠,竟然在抖动。
老大,不要笑了,眼珠子会掉下来的。
“我敢打赌,你肯定再为他的眼珠子担心!”顾小白没心没肺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