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一揖,正义凛然的神情瞬间涌上脸,张明远痛彻心扉道:“公爷,您觉得浙江巡抚胡宗宪为人如何?”
公爷一愣,显然有些诧异,不过面色缓和了许多,手抚长须郑重道:“胡汝贞才望颇隆,气节小贬,总之本公对其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能识大体。”
张明远大喜,内心小小颠覆了一下对老公爷的认识,虽然史书上对徐鹏举的评价为‘草包公爷’,但从目前况来看,还不至于特别‘草包’。作为一名上位者,封公列候数十年,沉浸官场半辈子,就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局理念稍有缺失,耳濡目染之下,识人用人的眼力还是很厉害的。
“公爷慧眼识珠,天下无能出您右者。”张明远这次很真诚:“能入公爷法眼,末将为胡大人贺。”
公爷呵呵一乐,眯缝着小眼睛,陶醉在自我赏识中不可自拔。
给个阳光就灿烂,给个颜色开染坊,张明远无语,继续引诱:“公爷可觉得东南抗倭少了胡宗宪大人可行?”
公爷一下睁开双眼,射出夺目的精光,面露庄重道:“东南沿海富庶之乡,杂务颇多,非识大体者不可为。”
张明远大喜,不过还是很小心地试探道:“公爷,当今圣上最忌恨何事?”
公爷神情一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张明远。
事已至此,张明远不得不继续忽悠,硬着头皮小心道:“公爷还记得王江泾大捷吗?”
公爷:“..........”
“浙直总督张经到任后,调集广西狼兵取得了对倭作战的王江泾大捷,但却被人以‘念及倭寇同乡之谊,殉情不发,错失良机。’上达天听,张经大人.........”
公爷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神情够缥缈。
对公爷似有恍然大悟却又谨言慎行的行为,张明远深感无奈,说实话,今天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着实与他的身份不相符,但事已至此,他不得硬起心肠继续义无反顾。
“公爷,张大人忠肝义胆忠心耿耿,还取得自对倭作战后的首次大捷,可还是架不住小人诬陷,以至于身陷囹圄,这难道不能说明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吗?”张明远引诱得很辛苦。
公爷缥缈的眼神硬是没掀起任何浪花。
到底是公爷不着调性格压制了恍然大悟的神经元?还是压根装傻充愣?反正张明远急的快哭了,不得不再次循循善诱。
“由此可得知,当今圣上最记恨的莫过于‘通倭’二字,照此推论,若吴操之通倭之事被抖搂出来,那些凭风闻言事混口饭吃的御史岂会放过如此绝好的机会?三寸不烂之舌搅动下,恐怕整个东南沿海又要陷入无尽的血雨腥风中,那时会不会将胡宗宪大人牵涉其中?会不会影响整个抗倭大业也不得而知啊!”
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张明远感觉全身像虚脱了似的,软软地瘫在椅子上。
“大胆,你怀疑胡宗宪?”公爷怒发冲冠。
张明远靠在椅子上,都懒得起来。
“我只是怀疑监察御史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哦!”
沉默..........
良久,公爷浑身一震,仿佛被注入一剂兴奋剂,猛地坐直身体,双眼再次精光四射,赞许地看向张明远,淡淡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是个颇识大体的人啊!”
没有预料中被视为大逆不道言论的狂风暴雨式的批判,张明远很爽快意识到自己一番不怎么着调的胡诌似乎成功打动了公爷,还得到他一个小小赞许,这可是张明远从不敢期望的。
终于放下最后的担心,近乎虚脱的身体也慢慢恢复着。
受尽折磨竟能得到与历史名人同样的评语,张明远觉得值了,他认为应该有所表示,也不枉了公爷的一番称赞。
撑着身体,慢慢坐起,张明远喜滋滋道:“公爷慧眼识珠.......”
公爷没好气打断他,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珠,我说了不算,且待天下人论之。”
张明远无语凝噎:“.........”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别扭的样子,尤其从公爷口中说出,貌似带着很深的贬义行为,真的很困难纠正其中的漏洞。
“吴操之现在何处?你准备如何处置?”公爷好像想起了什么。
张明远心中一动,正色道:“吴操之现已被押在一处秘密所在,末将不敢擅专,还请公爷明示?”
公爷甩了甩袖子,冷笑一声:“还有你小子不敢擅专的事?捅了天大的窟窿让本公给你擦屁股,你眼里还有老夫吗?”
张明远嘻嘻一笑:“公爷您天纵之才,忧国忧民之心天下皆知,末将小小虾米,怎敢无视您的存在呢?”
公爷脸色稍稍缓和,又陷入无尽缥缈。
张明远可以理解公爷此时的心情,这确实是个棘手问题,处理不好,或许将来会影响公爷的勋贵道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国公爵位传到今天,也很不容易,万一有失,老公爷将来如何面对徐家列祖列宗。
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张明远再次硬起头皮:“公爷,末将认为这个吴操之将来或许能排上大用场,不如暂由公爷押解南京,秘密关押,等时机成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