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恨很喜欢,一连酌了好几杯酒,兴致颇高。
她是倪悟道一手提拔的,也是一手带出来的,其中的浩荡恩情自不必说。
因为她跟倪红袖是心心相印的好姐妹,经常会来倪家串门,倪悟道就见缝插针,时不时地在官言官,给她讲讲一个女人应该如何在政坛这条路上走稳走好,并告诉她要时刻牢记“只做三天官”??昨日,问心无愧,今日,不懈努力,明日,让当就当,不让就清清爽爽下来,这样才不会陷进权力的泥沼中而无法自拔。
恩人,也是恩师。
不知什么时候,她降下了大半车窗,夜风轻拂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愈发清美似月。
“周市,我们是回酒店,还是先在周边兜一兜?”负责开车的吴弼轻声问道。
“随便兜一兜吧,我还不困。”周长恨随口答道,视线还停留在很远的地方,心如止水。
“挺晚的了,要不要去接小狐?”吴弼跟了周长恨好几年了,对她的一些脾气秉性都了如指掌。
“也好,我发个短信问问她在哪。”周长恨到底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过夜,拿出手机发短信。
一分钟之后,谢小狐回短信了。
周长恨打开来一看,微微皱了皱黛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老吴啊,去南京港。”
“好。”吴弼掉转车头,开始驱车前往南京港,一路飞驰。
半个小时后,丰田车顺利进入了已经退却繁忙的南京港,吴弼将车速降到20迈,缓缓前行。
周长恨虽然很奇怪自己的女儿竟要自己来这种地方接她,但也没多想,在车里向外面四处张望。
可兜了一圈,鬼影都没多只,她又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女儿已到,半晌,谢小狐回短信让她等会儿。
“老吴,你靠边停一停车,我想下去走走。”周长恨轻声道,等车停住了,她就一个人下了车。
夜晚,南京港的江风很大,周长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摘下发簪,一头瀑布长发倾泻而下,随即飘扬而起,甚是优美。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长江边,倚着栏杆,眺望着江上偶尔穿梭往来的船只,怔怔出神。一个人久了,确实会孤单,会孤独,会孤寂,她的奢望不多,只想找个厚实的肩膀靠一靠,有个温暖的臂弯抱一抱。
忽而,手机铃声响了。
周长恨乍以为是谢小狐打来的,拿起一看,才知是沐小青她妈,宋词。
“姐。”周长恨按下接听键。
“没睡呢吧?”宋词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窝心暖和,一口纯正的京味儿。
“没呢。”周长恨撩开嘴角处的几根发丝,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庞少了伊始的愁丝。
“在哪,这么大风声?”宋词问道。
“长江边,等小狐。”周长恨轻声答道。
“怎么在哪里等她?”宋词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她发短信让我过来的。”周长恨有时候对自己鬼灵精怪的宝贝女儿也是毫无办法。
“一个人在外头注意点,这么晚了。”宋词柔声道。
“知道了。”周长恨浅笑道。
“老妹呀,最近姐老是失眠,睡不好,想跟你絮叨絮叨。”宋词的声音露出了一丝罕有疲态。
“怎么了?”周长恨轻轻蹙起了眉头。
“还不是因为我那个好女儿。”宋词一声叹息。
“小青她怎么了?”周长恨的眉头又皱得深了一层。
“我就是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所以才担心。你也知道,她之前被南宫青城迷得神魂颠倒,三魂不见了六魄,很少会往家里打电话,我打过去,她也是草草敷衍几句了事。可这几天不知道她撞了什么邪,转了什么性,一天三个电话,没半小时不撒手,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问这问那的,我问她闺女你怎么了,你猜她说什么了?她说没什么,就想家了。哎呀,当时我这心就揪在了一起。你说一个这么特立独行的女孩子,什么时候会想家?只有在外面受欺负了,才会想,你说我担心不担心。”宋词愁眉苦脸道。
“姐,你别想太多,也许小青她就是单纯想家而已。”周长恨安慰道。
“是就好喽,我这闺女,我比谁都要了解她,犟着呢,这会认输想家,准是心里有事。”宋词道。
“要不我哪天帮你试探试探她?”周长恨轻声道。
“成,不过尽量婉转点,别让她听出弦外之音来。”宋词叮嘱道。
“放心吧,这点小事,尽管包在我身上。”周长恨轻笑道。
“好。”宋词在那头也笑了起来,然后沉默了会,开口道,“哎,老妹,晓峰走了有仨月了吧?”
“昨天整好是仨月。”周长恨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往事重提,还真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苦了你了。”宋词百感交集。
“苦啥呀?都习惯了。泪水流干了,就不会再流了。”周长恨痴痴一笑。
“你先熬过这一年,明年姐给你介绍个好的,靠得住的,甭管谢家反对与否。”宋词拍板道。
“姐!”周长恨脸色一红。
“姐什么呀,男婚女嫁不很正常么?再说了,你一个大美人,又是一市之长,长期单身,你不怕外面会传一些流言蜚语啊?政治这趟水很浑,你想独善其身,可很多人却在守株待兔,等着机会往你身上泼脏水,这就是**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家老沐年轻那会儿,光顾着工作不成家,没少吃这方面的亏。他一个男人还好,忍忍也就过去了,你不同,一个女人,名节比什么都重要。没了权力,还可以东山再起,可没了名节,就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了。”宋词语重心长道。
周长恨低眉沉默了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哪那么容易找到一个好伴侣啊?”
“四处找呀,天下那么大,你说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但两条腿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宋词轻声道。
“姐,您就崩瞎操这个心了,还是多关心一下您的好闺女,沐小青同志吧。早在我还是黄花闺女那些年,就有一个算命的给我算过,说我命中注定的男人会抱着我从水底下钻出来,这叫‘水中捞月’。按照这样的荒谬说法,晓峰肯定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因为他根本不会游泳,呵呵。不过,我从来都不信这样的说法,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周长恨嫣然而笑,娇艳如花。
可话音刚落,她就彻底震惊了。
因为一个男人突然从她身后蹿出来,二话不说,就抱着她跳下了滚滚东去的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