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听到了吗?”小萧云望着黑森森的群山问道。
“嗯。”
“我很想知道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儿。我常常在想,为什么这鸟儿在深夜里哀叫,它似乎在寻觅着什么。它在呼唤什么呢?我不知道。每当我循着鸟儿的叫声,寻找它的身影时,总看不见它栖息在哪里。”小萧云缓缓说道,小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这痴痴的鸟儿为什么总在深夜这样苦苦的寻觅呢?它是在寻找它的伴侣?还是它在大声的倾诉衷肠?”
“我不懂鸟语,不清楚。”
小萧云轻阖双目,淡淡道:“影子,你知道吗?我常常在夜深时,听着鸟儿幽怨的叫声不能入睡,我为鸟的深情而感动,却也被这叫声弄的满心忧伤。我羡慕那只被呼唤的鸟儿,拥有一份如此执着的痴爱,我甚至嫉妒这只鸣叫的鸟,它能够自由的四处呼唤,它在叫,不停的叫,虽然叫声很凄然。”
沉默良久,影子说道:“少主,天上的星星不止一颗,你不孤单。”
小萧云闻言轻笑而起,却并没有接上影子的话题,轻声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王维的这首《鸟鸣涧》倒是十分应景啊。那只鸟儿鸣叫而起,一个世界就像缓缓打开的一卷地图一般,一点点展现出来。这‘像月光一样清脆’的鸟鸣声转化成了让这森林苏醒过来的一种内在力量,那是一种内敛的、平静的、深沉的但同时又是无比开阔的生命之力,那是一片心灵的栖息地。”
“少主,你辛苦了。”影子缓缓抛出一句。
他明白这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经过的事情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让他小小年纪便变得成熟,变得睿智,同时也变得沧桑。他不能像一般小孩那样的玩耍,不能像一般小孩那样到学校读书,每天陪伴他的都是艰苦的训练以及浩瀚的书海,剩下的就只有这云浮山的一点一滴了。
小萧云笑了一声,回头道:“影子,你才辛苦,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命,我不知道要死多少次才能还你。”
影子淡然道:“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救你,我活;救不了你,我死。”
小萧云凝眉想了想,平静道:“当年妈妈抱着我逃到杏花村的时候,是老爷子派你去救我们的?”
半晌,影子说道:“是。”
“老爷子为什么知道我在杏花村,为什么知道有人要杀我?”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妈妈的来历吗?为什么她要抱着我逃到杏花村?”
“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爸爸不要我们两个?什么人在幕后操纵这些杀手?”
“我不知道。”
小萧云隐隐有些怒意,质问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我可以死,你不可以。”
小萧云闻言一怔,旋即恢复平静,哂哂一笑,道:“影子,不好意思,我的语气重了些。”
“没关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小萧云挠挠小脑袋,有些欲说还休,片刻鼓起勇气道:“影子,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这个想法已经纠缠我好多年了。我只看一眼,行吗?”
“可以。”
“真的?”小萧云显得有些欣喜若狂。
“嗯,不过看完之后,你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那当我没说。”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好。”
影子起身走来,将一支狙击枪递给小萧云。
那把冷冰冰的、黑黝黝的金属物件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小萧云却没有感到特别费力,只是心中一种神圣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因为在这个国度,枪支管理异常严格,要摸到真枪都必须是军队或者警察。
平常人家,也许除了在被枪毙的时候可以见到真枪外,这辈子估计都难以见到了。
“要想练好枪,必须和它交上朋友。”影子淡淡道。
“交朋友?”
“就是对它异常熟悉,每一个部件,每一寸肌肤都要了然于胸,一摸到它就知道它今天的状态怎样。”也许只有在教课的时候,影子才会讲这么多话。
话音刚落,仅仅十六秒,影子就轻描淡写般地将一支狙击枪分解并组装完毕。
小萧云甚至连他是从那个部件开始拆的都没有看清,速度快到令人难以置信。
影子将他御用的狙击枪背在身后,淡漠道:“今晚是你第一次学枪,就先从拆装枪支开始吧。等你熟悉了枪支,再教你怎么测距,怎么瞄准,怎么保证流畅的运行这些基本的东西。”
“那我什么时候才算和它交上朋友?”
“比我刚才做的那串动作更快。”
小萧云苦笑道:“……这太难为人了,你玩枪玩了这么多年才能达到那种入神的境界,我怎么能做得到?”
“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影子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骄傲。
小萧云微笑地点点了头,收敛心神,深深呼吸,望着手中的狙击枪,喃喃自语道:“再劣的驽马,我也要将你驯服。”
此时,春夜月光下的云浮山十分静谧迷人,陡坡上的青竹被晚风轻轻地吹拂着,发出沙沙地声音,如同一曲天然交响乐。几只深夜未眠的小动物踏着竹间的未融小雪缓缓走着,不知是被这美妙的竹叶磨沙声吸引,还是被峰顶的金属拆装声吸引,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孤峰颠上,小萧云正一丝不苟地熟悉着枪的每一个部件,每一寸肌肤,一有不懂便询问那道影子,孜孜不倦。
清冷月光斜斜铺洒着,那个映射在地上、略显矮小的身影逐渐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