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乃是唐门内三房中机关房的总管唐嘉,听闻熊倜的话脸色有些发青,心想我若不来你便要困死在捆仙阵里,此时来搭救你你还来挑三拣四?
但熊倜毕竟是唐飞飞吩咐他来接的,况且方才听见了他喊话的本事,知道他内力惊世骇俗,唐嘉并未发作,陪笑道:“代理掌门俗务缠身,特遣我来恭迎前……恭迎少侠。”他本来要喊前辈,却发现熊倜的年岁似乎比他小上近一半,立时改口称了少侠。
熊倜讶异道:“那小子成了代理掌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心中却想:早先救三弟时,曾想让唐芊芊给我个总管来当当,此番飞飞成了掌门,此事便如板上钉钉了一般。
唐嘉见熊倜满面春风连连道喜,脸色一板,似乎极其不悦,但仍是忍住不发作,沉声道:“少侠跟着我走下山,此去定要学着我的步伐,一步不可踏错。”
熊倜见他转身离去,这才开始注意他的脚下,只见他双脚挪移不定,忽左忽右、忽快忽慢,间或还倒退两步,心中了然只有如此才能不触及阵法,从容走出。不过唐嘉的步伐虽然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规律来,但是对身法倒是没什么要求,只要依样画葫芦便成了。
熊倜紧随其后,一步步跟了过去。
唐门以暗器著名,其实唐门轻功也独树一帜,极其高明,只是不如暗器一般有代表性,唐嘉在唐门之中,论起轻功来更是佼佼者。方才熊倜所言十分不讨他欢喜,此时回头一看熊倜懒懒散散跟着的模样,心头更是有气,有心为难他一下,脚步一点点加快起来。
如此行得十余丈,唐嘉回首望去,见熊倜不紧不慢,仍是懒懒散散地跟着,气沉丹田,复又加速,这次用上了七成力。
再行一阵,唐嘉怕熊倜跟不上来以致再度迷乱在捆仙阵中,停下脚来欲要等他一等,不料他才一停下,熊倜猛然撞在了他身上。
熊倜道:“你行得累了须得先说一声,突然停下是什么道理?好在我停步迅速,否则不撞飞了你?”
唐嘉口中回应:“少侠所言极是。”心中却七窍生烟,琢磨道:“你再如何了得也只是一少年罢了,内力已然惊世骇俗,轻功还能出神入化不成?我便使出全力来,让你吃一吃苦头再来求我。”
一念及此,他没命地狂奔起来,两腿交错间虎虎生风,一溜烟飞掠出去。
这一回唐嘉绝不回头,一路奔到山脚下分岔路口处,始终没听见熊倜的脚步声,自语道:“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自该吃些苦头。”
回头一看,熊倜竟然仍紧紧跟在他身后,还是一样地不紧不慢,登时张大了嘴巴:“不可能,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他就在我身后,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带起,这是鬼魅才有的本事。”
熊倜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听闻唐嘉说什么“天高地厚”,什么“不可能”,不耐烦道:“你愣什么神,带我去找唐飞飞啊!”脑中转得是另一番主意:这人算是走运,若不是怕他一身的暗器刮伤了老子的手,刚才已经偷了他十几次。
唐嘉如梦初醒一般,点头道:“好,好,我带少侠去见代理掌门。”
唐嘉再也不敢存什么炫技之心,带着熊倜从另一条岔路拾级而上,沿途越过二十余道明哨,暗哨不知凡几,看得熊倜暗暗咋舌,心道:“这唐门当真是龙潭虎穴,固若金汤。”
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门派,内门弟子全都是唐姓,而表现突出的外门弟子往往也赐姓唐,非唐姓者不予堪大任,而女性门人手更巧些,往往暗器手法更加精妙,是以唐门高层之中反而女性多些。
不多时,熊倜放眼望去已看到唐门府邸,心中赞叹:“乖乖咯,这鸟地方建的倒是高屋建瓴、屋墙高耸,只是密封得却严严实实,从外面一点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唐嘉站在乌漆铜钉大门前,伸手“咚咚咚”敲门三下,而后再敲四下,最后再敲三下,个中敲门速度也有变化,熊倜乍一听却没记下来。
门声响过,大门逐渐开启,熊倜跟随唐嘉进得门中,又七拐八拐来到唐门正殿议事厅中。他一眼就见唐飞飞正居中坐着,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上了桌,朗声道:“三弟,近来可好?”
唐飞飞双眉深锁,见熊倜来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挥挥手屏退左右,唐嘉也被一并赶出去,临走前关上了议事厅大门。
唐飞飞自是不会和熊倜计较礼数,叹了口气,说道:“形势外忧内患,严峻得紧。”
熊倜惊讶道:“飞飞,你不结巴了?”
“那日娘带我回到大巴山,跟我说:‘一派之尊,说话若是结结巴巴,太失威严,成何体统?’”唐飞飞回忆道,“我当时觉得奇怪,怎地娘说我是一派之尊?但我怕挨打,不敢发问,她又说道:‘我始终不让你和外人交手,骗你说你武功、暗器手法都十分差劲,就是为了让你一鸣惊人,镇住我手下那些总管。那日你在王府后山大显威风,想必自己也知道了一些端倪。’”
唐飞飞看向熊倜,说道:“随后她把我关在黑屋中七天七夜,每日派五人轮番来和我说话,我若有一句不开口应答,便要被掌嘴十下,开口结巴便掌嘴五下,七天下来我结巴的毛病好了大半,娘又给我加了七天,我说话这才变得正常。”
熊倜想象着唐飞飞当时的惨状不由得心酸无比,心道:“老子这个义弟,被活活打成结巴,又被生生打了回来,当中受了多少的苦?虎毒不食子,唐芊芊实在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