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架势,分明就是要把这仙府机缘大半夺回碧云寺。倘若峋石真人等进了仙府,把脸一翻,这十九位修士将他们十二人团团一围,其中有信宁、信凡这两位大高手,只怕整座仙府都要被碧云寺独占了去。
群修们迟疑起来,胡家兄弟脸上已有些发白。峋石真人冲着众人举手一揖道:“诸位不必担心,峋石愿指天道为誓,我碧云寺玄门正宗,绝没有存着半分歹意,也不会仗着人多占尽便宜。与贫道同探仙府的,只有信宁、信凡师叔祖和我三位师弟,加上贫道一共六人,诸位但请宽心。”
众人一听,稍稍松了口气,余下这十几位碧云寺宸字辈修士不下水去,哪怕他们在水面上张开天罗地网,群修只要能冲得出仙府,除了胡家兄弟之外,其他人自然各有办法遁走。
东巴密宗的老和尚合什道:“峋石掌门高风亮节,我等佩服,还请真人前面带路。”
“固所愿尔!”峋石真人一摆袍袖,有层淡淡的云光罩住了身形,他脚尖一点地,身法展开,好似一尾青鲤般,跃入了抚仙湖中。
那五位碧云寺的老道,也各展神通,紧随着自家掌门分水而下。群修更是不甘落后,“噗通”声连响,水花飞溅,一行人追着峋石真人朝水底潜去。
也不知是因为正当初春时节,还是滇地水寒,俞和一下到湖水中,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直渗过护体罡气,刀子一样在肌肤上来回刮削。暗提起一口先天火元炁行遍周身,这才觉得稍暖。
有了在天涯海眼下潜行的经历,俞和应付水中的暗流,倒也不慌乱。何况这抚仙湖毕竟不是疾旋的海眼涡流,水底下即便也有些湍流,可也就如被大风吹过一般,并不会将人扭成一团,绞碎身骨。偷眼看元曦,她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孔,有层碧蓝色的光焰罩着她的身体,分开了水流。
湖水中多的是一种细细小小,黑背白腹的鱼,一群群好似乌云般游来游去。起初百多丈,还能依稀借着透射下来的阳光视物,到了约莫一百五十丈时,水里已是漆黑一片。
潜下来的众人,各出神通法术照亮。胡家兄弟修为太浅,在堪堪深达二百丈时,就已经吃不消了。大师兄夏侯沧张开了护体的罡气,罩住这瑟瑟发抖的兄弟四人。胡甲山想开口称谢,被夏侯沧一个眼色撇去,堵住了嘴巴。
到了二百五十丈左右的深水中,再不见游鱼之类的活物,俞和亦渐感真元消耗极剧。看祁昭和木元昌都紧咬着牙关,他运起神霄太平应化白莲法,双手各搭在他两人的肩头,助他们抵御水下的巨力。木元昌感激的一笑,祁昭脸上红了红,轻轻点头。
这时水中已能看见有丝丝缕缕的玄黑色波纹,那便是峋石真人所说的万年阴煞。俞和小心游动,不敢冒然去碰,这阴煞冰寒之极,道行浅薄的修士稍沾上一缕,就能将血肉元炁一齐冻僵。若是摄取得当,倒正是炼制寒属法器的上好灵材。
不过众人此时哪里看得上这些游离的阴煞,湖底仙府才是真正的福缘所在。只有俞和偷偷放出了万化归一真符,炼化阴煞为元炁,填补水下消耗的真元。
越往下潜,玄黑色的阴煞越密,好似黑水长蛇一般的四处游曳。群修渐渐已经躲不开阴煞了,便各自放出了护身的法器。碧云寺的修士都是一团红云仙霞罩体,看起来早有准备;大师兄夏侯沧祭出了一道小小的离火玉符牌,层层赤焰裹住了他们五人,宛如一支大火炬;东巴密宗的老和尚抛出一尊银灰色的六品莲台,一幢佛光罩定他们两人,显得游刃有余;俞和身具先天五方五行火炁,又有万化归一真符,阴煞撞到他的身上,直接被炼化成精纯的元炁,反倒助涨俞和增进修为,即便还兼顾着祁昭和木元昌两人,他也显得从容淡定,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那肖子谦似乎炼的也是火元炁,不见他祭出什么法器,就凭一层护体的真火罡劲,便迫得阴煞不能近身,他和元曦的护身真火一红一碧,倒是相映成趣。
最后几十丈顶着水底巨力和浓重的阴煞,众人潜得甚是缓慢。俞和心中估摸着三百丈已过,借着夏侯沧的护身火光向下一看,湖底下面淤积着厚厚的一层阴煞气,几乎看不到泥石。
前面领路的峋石真人忽然举手一摆,紧接着朝前指了指,这是示意众人不要再向下潜去,转而平平游动。群修知道此时已到了抚仙湖的水底深处,要转而去到大湖中央,估计那边就是九彩玉玦出水的方位,当也就是仙府的所在。
又游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平平分水游动自比下潜是快得多,这已然约莫行去了数里路程。
群修中有人露出了一脸疲态,夏侯沧和肖子谦一路上在接连服食回气的丹丸,碧云寺的修士除了信宁与信凡两位高手,其他人都脸上发白,只有东巴密宗的那个老和尚、俞和与元曦兀自面不改色。
等峋石真人终于定住了身形,把手一挥,有道明光冲出,照亮了眼前的大片湖底。俞和忽然看清了一片水底奇景。
在这抚仙湖北部的中央最深处,居然沉着一座破败不堪的古代石城。
虽然看不清具体的形式规模,但那人工凿石成舍的痕迹却是历历在目。有数不清的残垣断壁,半隐半现的堆在乌黑的阴煞沉水中,这些散乱不堪的石壁与石柱,在那道明光的照耀下,竟然发出碧莹莹的微光。
再细看在石壁的缝隙处,俞和双肩一震,背脊上有道寒气直冲后脑,头皮发炸,浑身汗毛尽都倒竖起来。
在凌乱的残壁与断柱之间,那万万年淤积不散,冷得能把魂魄冻僵的阴煞中,赫然影绰绰的站满了灰白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