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薛千容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修,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模样,也穿了一身淡黄色的宫装,头顶扎这一对双云髻,发髻上插着几朵淡黄色的暖玉珠花。这少女眉淡如烟,一双眼睛却大而圆,睫毛微翘,眼神好似那华池洞天的镜湖一般澄澈,小小的嘴唇,有层珍珠似的莹润光泽。
与薛千容相比,薛千容好似一朵含着朝露的月季,这少女却如同初春新萌的豆蔻,惹人疼惜。
“这位是我师妹,名叫向绫。绫儿是我玉露苑中,资质最好的弟子,尤其喜爱剑道,若不是我家师尊百般溺爱,只怕就去投了你们罗霄剑门了。”
那少女脸上微红,站起来对俞和欠身万福:“见过俞师兄。”
俞和拱手道:“向师妹好。”
薛千容伸出如玉的素手,端起茶壶,亲为俞和倒了碗茶水,“俞师兄还不落座,我们虽为女子,但都是修道之人,何须如此拘谨。”
俞和双手接过茶水,那薛千容的笑容让他心里上下好一阵翻腾,胸口砰砰跳的极快。他也不敢真的与二女同案,就在薛千容侧面,寻了张条案坐下。
这侧厅虽大,但为便宾客交谈,条案摆放得却不远。俞和坐着饮茶,茶香虽浓,可身边的阵阵女儿香却更醉人,撩得俞和身子渐渐发热,脸上红潮不退。
薛千容看了俞和这窘态,笑意更盛,那眼中好似有水波荡漾。
“俞师兄是罗霄哪位剑仙门下?”
“座师云峰真人。”
“原来是藏经院主,久闻令师云峰真人一身真修博采众家之长,犹擅剑道、阵法、易术,想来俞师兄得了令师真传,必然也是胸中所学广博。”
“不敢,师姐谬赞了。俞和愚钝,且入门尚浅,只修了些粗浅剑术,其余诸般学问一概不通,有损尊师威名。”
“俞师兄的剑术若是粗浅,那我们这些年所学可都成了花腔了。通辰道宗的谢年生向来自居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心高气傲得紧,可唯独是对俞师兄心服口服,对我也说了不知多少次俞师兄的高明之处,倒惹得我玉露苑中许多师妹,都对俞师兄好生仰慕。”
俞和闻言连忙摆手:“师姐此言,说得俞和惶恐。”
薛千容见俞和的脸越来越红,眼睛几乎不敢从茶碗上移开,便话锋一转,拿了几个剑道中常见的疑惑之处,同俞和探究起来。
这一说起剑术,俞和才终于渐渐自然了些。他在门中总是闭门造车,除了云峰真人,再无人与他同参剑道,可云峰真人是师长,俞和与他相谈,很是拘谨。薛千容与俞和平辈论交,而且问的道理并不艰深,俞和解说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说道兴处,俞和以指代剑,在空中比比划划,还沾着茶水在条案上书写,每每一指划过,竟是气象万千。
薛千容虽模样年轻,但炼气士驻颜有术,她此时已有数十年的真修,眼界自然高明,俞和随口几句应答,已是见地深刻,再用手指一划,登时令她眼中一亮。
边上的向绫,本是笑盈盈的侧耳听着,后来竟把整个身子都倾了过来,一对大眼睛闪闪的望着俞和。
起初薛千容还只是找个话题而已,论到后来,真个将俞和当成了剑道前辈,拿出平日练剑的困惑处问。俞和浸淫剑道之时虽远不及薛千容,但他有六角经台在冥冥中教化,论及道理或许并不通透,但往往拟着舞剑少年的剑意伸指一画,顿时众妙纷呈,令薛千容和向绫看得神驰目眩。
俞和终究是少年心性,见到美丽的女子,忍不住要表现一二,当下也没有藏拙之意,把舞剑少年所演的最精剑意摘了出来。讲到后面,俞和倒是转回面色如常,那玉露苑的两女面颊微红,妙目只随着俞和的手指转动。
一式艰深的剑法解完,俞和口干,低头去拿茶碗,可碗中却已经没了茶水,刚想起身去拿茶壶,薛千容却抢前一步,俯身给俞和倒满了一碗茶。
俞和连胜称谢,一边喝茶,一边朝周围扫了一眼。
这一看,可吓了一跳。
首先便看见谢年生满脸苍白,直直的盯着自己,神色间颇为紧张。又见谢年生身边的卫宣也在瞪着自己,眉毛拧成一团。那华平江倒没盯着这边,只是似乎还在生着闷气,拿茶水当酒似得,一碗接一碗的吞咽着。其余还有好几位不相识的修士,有宾客也有供奉阁的修士,虽装作云淡风轻的到处扫视,可总有意无意的朝这边频频看来。只有那位常慧和尚,闭目诵经,一串念珠在指尖依次轮过。
俞和心中暗惊,侧目一看,薛千容和向绫都不自觉的挪近了自己的条案,两双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那薛千容吹气如兰,一阵阵幽香在鼻尖扫来扫去。
俞和忽猛想起谢年生的那番话,心思电转,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过头,唐突了佳人,估计惹得其他人心中不快。
当下故意慢悠悠的喝了几口茶水,将茶碗轻轻搁在桌上,“薛师姐,那边常慧大师方才唤我过去饮茶,我自当还要拜会一二,改日师姐得暇,再行论剑可好?”
俞和这话一说,以薛千容的冰雪聪明,哪里不知弦外之音,眼波一转,侧厅之中的众生相就尽收眼底,当下坐直了身子,淡然一笑:“俞师兄剑道深湛,方才一席话让人茅塞顿开,师妹听得失态了,还望师兄不要见怪才好。”
“不敢当,贵门剑道独树一帜,与阵法学问相辅相成,师弟一点门外拙见,着实难入大家之耳,抛砖引玉而已。诸多谬误之处,师姐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