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落到地上,俞和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抬头看天,辨识星斗,算算离卯时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光景,俞和也不想回屋打坐了。今晚剑匣初成,又莫名其妙的得了一身异力,哪里还能耐得住?
七步云真篇展开,人如流星弹丸,就找地方试剑去了。
晨曦初明,东峰湖畔的剑光收敛,俞和俯身望着如镜湖水中倒映出来的身形,哈哈大笑,摸出腰间的青皮葫芦,一口气喝了个涓滴不剩。
方才一轮疾风骤雨似的挥剑,俞和毫没感觉气血虚浮,反而通身血脉真元,都是殷实凝炼,滚滚如珠玉。这番感受与二个月前服下紫叶琵琶草,那种气血被药力催逼,充盈鼓胀的感觉是迥然不同的。
看湖水中倒映出来的面貌,也不是满脸潮红,更不是煞白如纸,倒是面如冠玉,神采熠熠。手臂上的筋肉涨起一圈,胸膛饱满。俞和用长剑将下颌那一片凌乱的胡须茬子剃了个干干净净,仔细挽起道髻,对着湖水好生顾盼了一番。
“也不知道是师尊的丹药,还是那紫叶琵琶草终于起了效果,补回了气血,这下可不再整日好似病鬼一般,倒是这身怪力是从何而来?”
俞和心里猜来猜去,可他哪里知道真相。这般天大机缘,靠区区紫叶琵琶草和寻常补血丹药怎能得来?
也托了俞和莽莽撞撞的,二个月来不停的取精血画符炼剑匣,他急于求成,最后终究是大伤了自己气血根本,剑匣一成,法器入体,震荡脏腑血脉,几乎差一点就立时要了他的性命。
可冥冥中的机缘就是如此玄妙难测。
俞和此番胡乱行事,倒刚好合了道家“不破不立,大破大立,先破而后立。”的极端道理。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更亏得他身负的天大机缘,换做旁人褔薄,只怕根本迈不过生死坎,剑匣一成就身死道消。
要知那赑屃陨落之时,俞和昏倒在古兽面前,古兽的元灵寂灭,血肉崩碎,一滴精血灵炁不散,融进了他的身子,将俞和当成了寄身的皮囊,潜在脊骨末节中。
这赑屃贵为龙子之一,它的精血乃属真龙血脉,寻常人就算得了,也是消化不开,只能任它凝在脊骨中一生一世无用。可俞和误打误撞,居然把自己一身精血消耗殆尽,生死攸关之时,触及了那一丝赑屃精血。
古兽殁亡,遗世怨念深重,这精血中所含的一道亘古怨念竟然结成了连天血煞阴云。不过俞和却有六角经台这种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异物护神,洒下一片清光就把赑屃怨念荡涤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丝纯纯澈澈的精血,教俞和当成救命良药化进了自身血脉中。
真龙血脉绝非等闲,哪怕只余下这么一丝毫,也登时把俞和补得气血凝实,还将赑屃唯一的天赋异禀,那种筋骨怪力传给了俞和一丝,虽然不及赑屃真身的亿万之一,可对于筋骨孱弱的人身来说,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巨力。
那古兽赑屃遗赐给俞和的两大机缘,此时风云际会,才有了此一遭逢凶化吉变故。
只是俞和懵懵懂懂,兀自背着手,哼着小曲,沿山道去藏经院早课。浑不知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捡了天大的宝藏回来。
这日早课,却与平时不同。云峰真人穿了一袭深蓝色的广袖道装,云髻高挽,头戴水火混元巾,他右手作剑诀,置于下腹丹田,左臂微圈,抱着一口古朴的连鞘松纹古剑。膝前摆着红铜蟠龙衔环四足鼎香炉,里面有三柱儿臂粗细的芸香点燃,腾起袅袅轻烟。在他座下,除了论剑殿的五位弟子之外,鸣剑真人垂目盘坐在云峰真人的左手边。
俞和见众人默坐不语,也不敢问,走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钟磬一响,众人照常诵经。可每过一会儿,就有些剑门内的弟子轻轻移步走进藏经院主殿,先对云峰真人深深一揖,然后自去取了蒲团,在左近坐下,闭目不语。
三节十二道经文颂毕,藏经院主殿中已经快坐满了人,俞和转头略看了一圈,只怕足有百位弟子。人虽多,可却未发出丝毫声息。
主殿外的钟磬连响六声,余音绕梁,殿内诸人神色一肃,众弟子一齐朝云峰真人望去。
云峰真人抬目看了看众弟子,右手抬起,在胸前作了个子午诀,沉声开口道:“今日藏经院开讲,我主说法,讲的是念性与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