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春天,总是格外的长。一会儿晴,一会儿雨,晴上数日,便觉得暑意渐渐南来,可转眼间几日连绵阴雨,却发觉冬末恋恋不舍的寒意犹在。
东峰上的湖水总是在变幻着颜色,直到入六月,春雨落尽,才全成了青绿色,好似一璧玉盘。暖风拂过,吹皱了如镜的湖面,让俞和倒映在水面的影子,隐约了起来。
自打牡山坳一行归来,之后数月门中再无琐事分派,俞和的日子过得很是悠哉。东峰有垂瀑,有灵泉,有镜湖,有竹海,山巅处还能望见无边无际的云海,景致极美。于是处处都成了俞和饮酒打坐之地,朝吐纳晨曦之光,晚参悟赤霞之势,静极思动了,就仗剑而舞,弹剑作歌,或用玉符同陆晓溪聊上几句。
不过这几个月中,俞和倒也完成了自己的一桩心事,还得了意外之喜。
牡山坳一行,在扬州府供奉阁看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艰险的差事,尸妖虽凶,但终究是没有灵智的死物,历练小辈而已。所以送来给俞和的玉匣里面,只有二株一甲子年份的紫叶琵琶草,颇有养血生髓的奇效。至于许诺的其他灵草灵石,那都归门派支配。
俞和不懂得炼丹合药,查了些灵药谱录之后,便将紫叶琵琶草泡在酒里,直接吞吃了。服下后整条背脊骨麻痒了三天,心脏搏动的好似擂鼓,那脸颊上红彤彤的。不过除血气充盈之外,倒也没察觉什么特别的异状。
自打俞和服药后,云峰真人早课见着俞和,总会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一开始,俞和刚服下紫叶琵琶草,浑身皮肤隐隐泛红,一副周身血脉澎湃激荡的样子,这倒也正常。可五天之后,俞和来早课时竟然满脸煞白,仿佛刚刚重伤初愈,气血大亏的样子,不过看他身手依旧轻捷,真元并不绪乱,倒也不像受了什么伤。
云峰真人看俞和这个样子,当时就想去盘问俞和究竟,可俞和一下早课,也不去外法殿值守,一转眼便跑得没了踪影。
之后一连半个多月,俞和那脸都是苍白的,好似气血总也补不回来,他身子本就不胖,这时更是眼见削瘦下去一大圈,走路时脚下都开始显得虚浮起来。云峰真人于是唤了俞和到后苑,反复问了半晌,可俞和只是笑着说没事。云峰真人无耐,硬塞给他一瓶补气血的丹药,又细细讲解了一大通血炼法器飞剑的禁忌,这才放俞和离去。
后面的几天,俞和服了补血的丹药,那脸色稍稍好了些,却也算不上红润。可十天之后,脸色又开始变得惨白,云峰真人心里惦记着,一连给了俞和三次丹药,可那脸色还是不见大好。
直到第二个月末,俞和忽然间又恢复了。
之后俞和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若说一个月前气血萎靡,好似块败木,这会儿就摇身一变,成了温玉似的,连眼底都透出一层晶莹的珠光,身子也一天天壮硕了起来,整个人丰神俊朗,好一派年少真修的气相。云峰真人大为诧异,他曾凝神听息,只闻俞和身体里竟然传出阵阵龙吟虎啸般的声响。
这两个来月云峰真人心中担忧,其他弟子觉得奇怪,可俞和却根本无暇理会。
服下紫叶琵琶草后,俞和觉得自己气血极盛,于是想了个笨法子,决定以精血为墨,画符炼器。
其实俞和这个方法不算是血炼,最多算是血符箓而已。血炼以是精血为柴,焚血而生真煞,采血煞灵炎来炼器。这血炼之法往往需要消耗非常多的修士精血,寻常人炼一件发簪、扳指之类的小型法器,全凭自身积攒的几滴精血或还够用,可若是稍大一些的法器,那就得要修建血池,即使最小一种的五尺聚煞血池,可也绝不是自己放一点血就能起效。
自己的精血不够用,自然要去寻那大量精血的来处,所以血炼之术常常被那些百无禁忌的魔道修士所用,正派修士们大都有杀伐戒律,采不到所需的那么多精血成池。
不过血炼之术却是种种炼器术中,最简单而奇妙的一种。人血本就有不可意思的妙用,凡间开炉铸剑,有时为了铸成一柄传世名剑,铸剑大师甚至会亲身跃进熔炉中,焚身祭火。即便是寻常宝剑出炉,往往也会割脉取血,浇一碗在烧红的剑胚上,于是佳品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