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都监便拍桌子打凳子,把全府里会写字儿的人都叫了來,当堂对笔迹,一番纷乱之下,“武松箱中有贼赃”的纸条儿,在桌案上堆了半尺高,但那笔迹嘛,当然是说死也对不出來的。
这一番做作,武松尽皆瞧在眼里,感激在心底。后來张都监更把那一堆的纸条儿,都把來堆到武松面前,只问:“义士可识得这是谁人的笔迹?”武松自然认不出來,反倒得头晕眼花,便是苦练三个时辰的功夫,也沒这般疲惫。
张都监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便在厅中踱了几个來回,沉吟道:“武松,你可信得过我吗?”
武松用力点头道:“信得过!信得过!”
张都监点头道:“嗯,此事中,你是冤枉的,这是决然无疑的了!但你却是我的亲随人,若我开脱了你,只怕便有不知情的人要犯口舌,四下里乱传,说我徇私枉法不打紧,却把你的义士名头搞坏了!这样罢----天甫黎明后,我便将你转入孟州知府案下,由知府大人出面,审问个明白,有我居中调度,你也吃不了亏----只是要委屈你坐几天监牢,你却是意下如何?”
武松慨然道:“恩相,武松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身正心正,不做这般沒出豁的事,便是皇前御审,也是不怕!何况只是坐几日囚牢?”
张都监大喜,点头道:“正是正是!堂堂英雄好汉,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既如此,我也就不监禁你了,你回房中自睡便是!倒是你们这三个狗奴才,我却有些放心不下!”
说着张都监指着管家和提箱子进來的那两个家人,沉下脸吩咐道:“将他们三个给我好了!一步不许多说多走,只待天明,都上知府大人堂上说话!”
武松便拱手道:“恩相如此觑武松,武松便以义报!此案不明,便是斩颈沥血,武松也是不走!”说着,自己回房略做安歇,只待天明。
张都监见武松昂然出了门,这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按住了胸口时,兀自心有余悸,又喝了几杯热酒,这才缓了过來,起身便去了鸳鸯楼。
张团练和蒋门神都在楼上睡梦里歪着,听到张都监的脚步声,皆跳了起來,上前道:“哥哥(大人),事体如何了?”
张都监便把脑袋摇一摇:“若不是我处处小心,言语中掩饰得好,今日哪里还有性命重登这鸳鸯楼?”
叹息着,便把方才的诸般情况说了一遍,说到武松一叫劲就挣断了满身的水浸牛皮绳时,张团练和蒋门神都是惊得把舌头吐出來多长,张团练便奉承道:“到底是哥哥,若换了性急的兄弟,这颗头早已经被那武松揪下來多时了!”
蒋门神也溜须道:“大人果然是计谋深远,不费刀兵之力,就把那武松送进了牢笼之中,这等通天彻地的手段,只见天神有,人间哪得闻,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都监心旷神怡,便拈须做睿智状:“狐狸再狡猾,安能斗过好猎手?明日且先把武松陷在牢里,咱们便集中了精神,结果了西门庆那厮,捎带斗倒那姓施的一家!”
张团练便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我都是外來户,却比不得那施家在此地扎根了十几世!哥哥虽然是那老施管营的上司,却也不能对他太过于了,以致于行起事來,这般缚手缚脚。只盼明日天遂人愿,尽其功于一役,把西门庆和那施家都诛除了,孟州便是咱们的天下!”
蒋门神便吹捧道:“有两位张大人做主心骨儿,这件事必成!蒋忠这里,却是敢打包票的!”
张都监的脸上,却又有了些忧色,叹息道:“我只担心走了的那个刺客,却是谁派來的?又去了哪里呢?”
就在张都监为了陈小飞牵肠挂肚的时候,陈小飞早已经翻出了孟州城,來到了安平寨前。
一出都监府,陈小飞就把夜行衣反穿了过來,白色变成了黑色,往街头巷尾的黑暗中一影,都监府的追兵哪里能找得着他?尽管四门皆锁,城墙上更有军兵巡逻,但这孟州城的城墙苦不甚高,陈小飞仗着轻功了得,地形烂熟,轻轻松松就出了城。
出了城后,精神一松懈,陈小飞便觉得背后剧痛起來,晕晕沉沉又想睡倒。但猛然间惊醒过來,拔出匕首咬牙在臂上割了一刀,剧痛之下,精神陡长,大声道:“三奇公子千里救兄弟,这般义气,今日陈小飞也要学上一学!”这正是:
鬼气森森奸谋至,英风凛凛义士來。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