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有请帖,西门庆如得了大赦一般,急忙扬声道:“是哪一个?”
来爵道:“是本县知县相公送来的!”
西门庆“哦”了一声,点头道:“你先送到书房去交给玳安,我马上过去。”
“是!”脚步声渐弱,来爵远去了。
吴月娘却是个知进退的女子,听到丈夫有外务,她虽然恋恋不舍,但早已把西门庆的手松开了。
西门庆站起身:“月娘,我这便去了。这些借据你且收好,我倒要,这些家伙又能蹦跶到几时?”
月娘眼波在西门庆面上轻轻一转,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目之中:“恭送夫君!”
西门庆抽身向书房疾走,一边走一边心有余悸:“眼儿媚!眼儿媚!当真是厉害啊厉害!等闲男子,绝对过不了这一关,早就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了!”
一边想一边心中暗暗烦恼。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西门庆这个身份,但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吴月娘这个妻子。面对姣花软玉,如果说他没有觊觎之心,那是哄鬼的话,可是,他终究还是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这可是旁人的妻子啊!
而且,万一把人家撩拨得跟一团烈火似的,他却在八年之后死了,让人家白伤心一场,那不是坑人吗?倒不如象从前的西门庆那样,一直对月娘冷淡下去,可是——偏偏自个儿还就缺那样的铁石心肠……
唉!未来是如此的难以揣度,怎能不叫人心乱如麻?西门庆强行收束着自己心中被吹皱了的一池春水,进了书房后先吩咐玳安去准备出门拜客的衣服,然后打开了清河县知县李达夫的请帖。
请帖中倒也没提有什么要事,只是请西门庆在今天县衙坐堂完毕后,在县衙门中一会。西门庆想了想,不由得笑了笑,遂将来旺传了上来,吩咐他如此如此,来旺点头去了。
须臾,玳安将西门庆出门的全套行头取到。西门庆打扮一新,骑了白马,玳安马后跟随,向县衙门行去。到了正门,知县正在坐堂问案,西门庆不敢惊扰,遂绕到后角门,拿出知县的请帖和自己写的拜帖,让门上人通报。
门子传禀入去,不一时,门户大开,知县的公子亲自迎接,口口声声自称“小侄”,一步一个“怠慢”,将西门庆请入官厅上坐,牵着马的玳安自有管家请去安排。
西门庆虽然交接官府,但他一介白丁出身,从来没享受过这般礼遇,今日突然破例,不由得点头暗暗好笑:“必然是那话儿发动了!”
官厅之上,那小李公子招呼着送上香茗,摆上时新果品,然后就恭恭敬敬在下首陪坐着说些闲话。等喝过了几盏新茶,却听得前面云板三声,西门庆便知道,李知县退堂了,于是站起来,到官厅阶下站候。
那李公子告着罪,先如飞的跑去给他老爹送信去了。过不多时,西门庆先听到照壁后一阵长笑声:“想不到四泉兄来得这般早,却是兄弟唐突的罪过了!”
西门庆字四泉,平日里李知县虽然对他颇为优礼,也只不过称呼他“四泉”、自称“本官”而已,今日却变成了“四泉兄”而自谦“兄弟”,西门庆心里更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