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微微发红,脸色忽明忽暗,心里有一种酸涩的东西涌上来,说不清是恼恨还是失望。
顾成章无力地抬了一下右手,复又放下。有些颓败地道:“你……你退下,退下吧。”
这话比方才的怒骂还要让人感觉到沉重。
顾兰亭眼神低垂,挡在李承欢身边的手却没收回:“父亲,是儿子错了,不该顶撞父亲。但是……”
他还待求情,李承欢突然轻轻推开了他。
顾兰亭微愕,李承欢却朝他扬眉浅笑,接着大大方方地向前一步,对着顾成章拱手道:“顾太师,论理父亲教育儿子,外人没有说话的份。只是有句话在下一定要说出来,那就是——顾公子是无辜的。今夜之事都是受我连累所致,他并没有什么过错。”
顾兰亭抬眸,静静注视着立于夜色中的那人,黑衣长剑,言笑晏晏,鼻尖上还有一些没擦干净的脂粉,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神采飞扬,令人不由自主地就失了神。
只见李承欢一甩衣袍,抱拳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单膝礼,郑重道:“李承欢向太师赔礼道歉,还请太师能够原谅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单膝礼通常来说,是为了表达绝对的尊敬。
夜风清凉,灯火明亮,顾成章站在檐下,那张铁面无私的脸上神情复杂。
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是错手打人的是他,把人往府上带的是他儿子。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占理。
可现在倒是这女子落落大方向他道歉。
他活了四十有五,当过最严厉的御史,也是最有威严的太师。
教训过不知道多少人,可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上了一课。
顾成章没有说话,顾兰亭便也不说话。他不是不知道应该这时给父亲一个台阶,可是若是给了,那李承欢挨的一巴掌怎么说?
“……唉……”李雁南金扇一收,“伯父您千万别生气!都是侄儿没把话说清楚,其实阿欢是和我一道去喝酒的!”
论油嘴滑舌溜须拍马,李雁南可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他舔着脸朝顾成章谄媚一笑:“顾伯伯您消消气,侄儿今天给您赔不是。您要是还生气,回头跟我爹告一状,让他打断我的腿!不不不,让我爹把我打得六神无主七窍生烟八九不离十!”
顾成章道:“都退下吧。”
顾成章不回应,李承欢也不觉得尴尬委屈,不用等着人来扶,自己又施施然站直了身,朗朗地道:“在下告辞!”
这一掌是她自己要挡着的,大女人能屈能伸,区区一巴掌算得了什么!
正抬步欲走,忽然院外一阵喧哗,接着便有一堆侍卫冲了进来,领头的人声音莫名兴奋:“就是她!就是她劫持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