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大年走了,二爷问我:“咋的,你有啥想法?”
我冲他微微一笑说:“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干嘛?”
他点点头说:“我数了一下,他们大概有三十四个人,咱强攻没胜算,只能智取,你有啥计划?”
:“只能等天黑,日本人一时半会的找不来吧?”
:“哼,上来更好,到时候借着乱,反倒容易跑。”
:“行,但是张大年和刘大用,哦,还有一刀平,让他们先撤吧,这事跟他们没关系,惹了李家如同捅了马蜂窝,若是有什么牵连,咱俩都不好交代。”
:“嗯,就这么办。”
我叫过刘大用和一刀平,让他们先走,没说要救元梅的事,只是说我跟二爷他们一起走,而且李家那边还有些事需要我们帮着料理一下,一刀平没说什么,但刘大用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想法,尽管如此,却并没有直接点透,只是说:“他们好像为了什么东西起了内讧,你们这么插一脚进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先出去,待我多招些兄弟来,再从长计议。”
我谢过了他的好意说:“放心吧刘当家,我们好歹也是受过些训练的,刀山火海的也见识过,这几个人还不足为虑,倒是你,为了我千山万水的跑来,损兵折将,死了那么多兄弟,莫说是你,我看着都心疼,哎,有心想补偿些什么,可惜也是孑然一身,这样,来。”
说着我把脖子上的雷家哨摘了下来,递给他说:“从今起,你就是雷家的当家人,这雷家哨你收好,望不要嫌弃。”
刘大用吓了一跳,死活不敢接,嘴里直说:“使不得,这可使不得,雷家对我刘家有恩,当年若不是雷家大爷出手相救,又一路帮衬,哪有我刘家的今天,你这是折煞我啊。”
:“哎,刘当家不要推辞,我孤身一人,空背着个虚名,反受其拖累,倒是你,吃的是江湖饭,多个名号,也是个方便,你若是不收,我就当场砸碎在这!”
刘大用看我态度坚决,摇了摇头,叹着气双手接了去,接着问道:“你们出去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看二爷,他也看看我说:“我去滇西”。
我一愣,随即想起崔永富曾经说过滇西有个叫蛇王苗的人能够医治元梅的腿,想到这,不由的换了种眼神看他,他读懂了我的眼神,急忙转向一边,故意不看我。
我笑了笑对刘大用说:“我还没想好去哪,不过你放心,天大地大,总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点了点头,从衣服里拿出了三条小黄鱼,递给我说:“当家的,这些你拿着,别嫌少,先找个地方稳住脚,到时候你给我个信,缺多少只管开口,我派人给你送,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孤身一人,多留些钱傍身没坏处,实在不行,你就来天津,你愿意住我那也行,想一个人清净,我给你买房,置地,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急忙抬头仰天,将眼泪又生生憋了回去。
我接过金条,拍了拍他肩膀说了声:“走吧”。
二爷管张大年要了两匹马,给了刘大用和那唯一的伙计,两个人骑上马,二爷扶刘大用上马之后,笑着问道:“哎,刘当家,我有个事一直挺好奇,不知道能问不。”
刘大用笑着说:“崔大兄弟有啥好奇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问了啊,要是问的不合适,你就当我放了个屁,我记得那回在藏经寺外,曾卫国问你是谁,你说是津门刘家就把他吓了一跳,你到底是干啥的?”
刘大用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不光是他,连身边的伙计也是噗嗤一乐,等他笑完,想了想说:“这怎么跟你说呢,南方有广州港,北方有天津港,我们刘家就倚靠着码头混饭吃,自北洋袁大总统开始我家老爷子就从海外倒腾火器,小到枪弹,大到火炮,除了卖给军政府,还有一些不能说的去处,就这么说吧,现在世界局势大乱,各国关系复杂,军政府从官面上买不到的东西,只要出得起价,我刘家保证准时到货,就连你们用的德国原装的匣子炮,十只里面也有八九只是过了我的手的。”
听完这话,不光是二爷,连我都傻眼,没想到这刘大用有如此通天的本事,难怪曾卫国都害怕,原来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刘大用带着伙计一步三回头的缓缓离开了,这时从李家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喊道:“哎,别人能走,那个姓雷的不能走啊!”我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骂骂咧咧的那个中年人,我冷眼打量了一下他,黑色的绸褂,绸裤,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对襟坎肩,约莫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眼,蒜头鼻,几根稀疏的头发挡不住油光锃亮的大脑门,一脸的赘肉,腆着个与身形既不相称的大肚子,正满脸通红的盯着我。
我朝刘大用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回头说:“我就是那个姓雷的,放心吧,跑不了。”说完和二爷对视一眼,两人笑了笑。
那人一听这话,低着头嘟囔了几句,悻悻的坐回到了人群之中,围着他的这群人,全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一个个虽然不是膀大腰圆,但两眼冒着精光,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主,一水的黑褂黑裤黑鞋,露着一截白袜,服装虽然整齐,但背的都是土铳,只有个别几个背的是老式的毛瑟骑兵枪,看样子估计是亲信。
挨着他坐的还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这人穿这白色的缎面暗花短卦,黑色绸裤,脸如银盘,白白净净,抹了头油的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乱,看面相十分和善,但那滴溜乱转的小眼睛里放射出的精光表明,这是个攻于心计的老狐狸,围着他站的也是一帮年轻人,但没有拿枪的,只有个别几个腰里鼓鼓囊囊,想必是带的手枪,这些人无一不是身板笔直,目光如炬,怎么看怎么像当兵的。
我现在顾不上理他们,独自走到一刀平身边,拿出一根小黄鱼递了过去,他低头看了看,又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说:“拿着吧,别再住山洞了,买个像样的毡房。”
他拿起金条看了看,又递还给我说:“这东西烫手,我的一条胳膊就是因为它没的,我不要,我喜欢山洞,赤利和果日也喜欢,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从腰里拔出一把银鞘的小藏刀,往前一递说:“这是希荣堪布让我走的时候再交给你的,说你用的上,但他还说,希望你用不上。”
我接过藏刀,他没再言语,转身就走,赤利和果日恋恋不舍的围着我呜咽了好一阵,我蹲下挨个抱了抱,摸了摸,最后一刀平已经消失在了小路上,它俩才一扭一扭的慢慢悠悠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