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大堂要比不上被摧残成废墟的花家府邸正厅的高和大,更不及其豪华,但用于数十魔兵聚会议事的空间对于寥寥数人来说,依旧空荡冷森的厉害。
家毁人却未亡的花满山,但脸色跟雪域的平原一样苍白。他端坐城主府大堂主位,茶烟袅袅,茶香沁人心脾,却无心品尝。
风尘仆仆的三位魔玄境高手,带着一股被发配的怨气与他同侧,对面的客座上一排三张紫檀太师椅,距离花家家主不远不近的中间那张,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城主府名义上的主人。
双方交过手,主动权尽在花满山,第二次相见,依旧是花家大占上风,虽然短短几日,少年实力再上一层楼,但花家一次摆出四个魔玄境,气势稳稳碾压少年一头。
花满山等人顺势而为,占据主位,反客为主。
事实上,他们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仅仅“反客为主”四个字能够描述的,用鸠占鹊巢来形容都不过分。
城主府上上下下,被赵至阳刚刚用筛子认真筛过一遍的奴婢、仆人和看家护院的魔兵,又被永冻城的强援用梳子细细的梳理一通。不怎么用察言观色,赵至阳和他的的人马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继续待下去,选择连夜出城。
不排干沼泽,就不能摆脱苍蝇。
精明干练如花满山不打算给图南域那条咸鱼任何翻身的机会,彻底将图南域的爪牙和赵至阳的眼线,全都清除,仅仅半天功夫,城主府再度易主,花家极其嫡属家族的人手占据大半。
经过无需那位少年城主过问,结果大大方方的摆在他的眼前。少年能做的就是做一个选择,要不要做一个傀儡城主,或者说也根本就没有选择,从一开始派出一位身份不低,却并无实权的晚辈来跟平天接洽,就表明大势所趋,平天不答应也得答应,好在他昨天的表现还算识时务。
所谓的猎狼城主必须重视花家,从某种程度上说花家就是猎狼城。
这无关乎,爱护城民之类的虚无言辞,而是关乎实力。实力是雪域的最具说服力的言语,是诸魔日用而不知,却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影子。
只有认真老实接纳自己身份,看清自己的位置,才能安身立命,才有真正立足点,也才可能有进一步通天的基础。
花满山性格豪爽,出手大方,却是个十足的生意精,跟图南域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可以说卓有成效,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而且翻的莫名其妙,让他那颗本就日渐衰老的小心脏更加脆弱无力。
再怎么熨帖的合作者,也不如自己人来的忠诚可靠,花满山将穷尽半生经营这座边陲小城的策略彻底推倒重来。这一次他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一个牵线木偶,一个唯命是从的手下,而不是一个平起平坐的城主。
四个魔玄境饶有兴趣的打量少年城主,一个五官精致、细皮嫩肉的瓷娃娃。
“竟然冒出来一位还没断奶的城主!”魔玄境高手笑道。
这位说话的老者是花家长女空中从永冻城赶来的百花谷的“强援”之一,坐镇永冻城的梅竹松三长老之一的松长老。
他位居最末,身材最矮小,神态却最为高傲,翘着二郎腿,翻来覆去,倒转装满茶水的茶盏,话语像刚沏的热茶一样滚烫。
“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老啦。”坐在花满山下首的婆婆,鹤发红颜,一支龙头拐杖
两位魔玄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飞踹一脚,再给颗甜枣。
少年端坐对面,沉静不语,对高手的热讽充耳不闻,面色平静,不温不火,却保持着高贵姿态,而且那股子高贵似乎与生俱来,渗透在骨子里。
波澜不惊,还是死水无波。
这份安静中透出一股子傲气,与魔玄境刚才言语粗俗不同,这是一股狮子不屑与土狗互吠的高贵傲气。
亮相四个魔玄不是抬举平天,而是逼迫他乖乖就范,没想到这个小子犯浑,视若无睹,对面前香茗碰都不碰,简直就是无声宣战。
孩子气,还是太嫩了,即便打打杀杀有那么几下子,与高手打交道,还是太嫩了一点。
松长老怒声呵斥,“怎么不出声,是没学会说人话,还是不识抬举?”说话间,老者放下二郎腿,掌中的茶盏忽然转正,双手十指轻微交叉,拢在袖中,如同怀揣一个小暖炉。
宽敞大堂,窗帘帷幕,无风自动,一阵魔玄境的威压气势磅礴如大风起时,松涛连绵,端在的平天如同置身惊涛骇浪,皮肤产生一股针石砭刺的疼痛。
给个下马威,是强者跟弱者“讲理”,最通用的先手。
既然如此,就不客气了。松长老面部微沉,双手肌肉一紧。
堂上诸人,另外三个魔玄境,举止自若,隐藏在帷幕后面,暗自偷窥的一红一紫两位少女,浑然不觉。
惊涛拍岸的痛觉,痛则痛矣,平天却并不是不能承受。与迎战花满山时,像一只小青蛙被镇压在井底,难见天日的感觉不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露出水面。
呼吸粗重的平天,深吸一口气,手伸向茶碗,轻啜一口热茶,动作虽然缓慢,但却方寸不乱。
太嚣张了。
魔玄高手老脸涨红,双手紧握。
砰然巨响。
老者掌中茶盏剧烈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