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摆出任由处置的姿态,不疾不徐地开口:“陛下,哪怕您杀了我,我也要说。纵然亲王真的对那个位置毫无企图,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对您的威胁了。
而且他的威胁正变得越来越大,他宠爱走兽族少族长,于是走兽族就成了他的簇拥。他公开兽族发展计划,整个兽族便将他奉若神明。他被诬蔑,整个帝国上层都因此被清查整顿,多少官员都将宁得罪女皇勿得罪亲王列为潜在规则?
您越是宠他信他,他就越是危险可怕,任何忠君爱国者,都不会眼看着局势这样一步步恶化下去而无动于衷的。”
秦云行听得心下一紧,他知道,裴逸说的没错。诚然这些问题他早已和女皇讨论过,女皇也明确表示了对他的信任与期待。但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依旧藏着一份惶恐。他并不怀疑女皇的弟控程度,但如果有一天,女皇知道了他只是个披着弟弟皮的异世魂魄呢?
“所以他就活该被囚禁至死,背负污名,一辈子当个废物是吗?”
秦云行听到姐姐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如刀锋般划破凝滞的空气。
女皇冷笑一声,拽着裴逸的衣领,将人单手拎起,对准腹部就是狠狠一拳。裴逸痛哼一声,瞬间蜷起身子缩成一只虾米。
“不管你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改变不了你欺负了我弟弟整整八年的现实!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小行!真当我做了女皇就不会揍人了吗?”
女皇一边说着,一边又是几拳下去,拳拳到肉,砰砰作响,看得秦云行什么想法都没了,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听说姐姐在皇家学院的时候也曾是校中一霸,看她暴揍残疾人这干脆利落的劲儿,当年绝对是个狠角色。
女皇一松手,裴逸便狼狈地瘫倒在地,捂着肚子好一阵才喘过气来。这位也是个狠角色,肚子都被打成调色盘了,结果吐完了血,还是接着忠言逆耳:“亲王即将成年,随着他进入学院,接触到更多的人,不管他有心无心,他的威胁都会呈几何倍数增长。况且他根本就不是您以为的那样单纯善良,他的心计手段不输任何人,您万不可被他蒙蔽啊。”
女皇的回答是将人再度拎起,送他一个干脆利索的过肩摔:“你不觉得小行单纯善良,是因为你不配感受他的单纯善良!你还有脸说这个,我都不敢想象这些年你仗着导师身份,对小行到底做了多少龌龊事,他在你手下该有多害怕多委屈多煎熬!”
女皇越说越愤怒,眼眶都开始泛红,拎起破娃娃一样的教授又摔打了一遍:“或许每个课后他都躲在被窝里暗自哭泣,而我却因为对你的盲目信任对他的求救置若罔闻。”
“不,这个真不至于,姐你想多了……”秦云行当然很乐见姓裴的被收拾,但他可不想让姐姐为此自责。虽说这人确实对自己恶意满满,但他俩的相处方式真不是姐姐脑补的那种老师对幼童的欺压PLAY,而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隐晦交锋。
其实仔细想想……裴逸这么干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他当初小孩身成人魂,哪怕极力伪装也肯定有违和之处。易地而处,要是他对上这么个小小年纪就戴着假面的亲王,也会忍不住出手试探,况且这亲王后期还表示出了对帝位的觊觎,而女皇却一心当他是一朵纯洁无害的小白花。换他来,大概也会想方设法将这亲王的真面目揭露出来,以保护女皇。
“姐你别打了,他这种人,哪怕被打死,还觉得自己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呢。”秦云行拉住了女皇的手,轻轻拍着姐姐的背,为她顺气。
终于从单方面暴力中解脱出来的裴逸却并不领情,只冷冷地瞪着秦云行。
秦云行俯视着他,语带讥讽:“你觉得你没错是吧?”
裴逸不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云行蹲下身,粗暴地将他捞起,丢上沙发:“我俩什么情况,姐姐不清楚,我们自己心里都是门儿清的。试探之后的事儿,算是我们各怀鬼胎,结果闹了个大乌龙。看在我们动机一致的份儿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先撩者贱。我还啥都没干你就先行预设立场,时时防备。你是不是欠我一句抱歉?”
裴逸拒不道歉,倔强地沉默着。
秦云行啧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我脑子聪明,我身份有威胁,我就该被列入危险品名单,无论我本人是忠是奸都无所谓是吧?”
裴逸点点头,并不否认。
秦云行在裴逸对面坐下,翘起腿道:“那照你的逻辑,你心机手腕不比我低,研发技术堪称逆天,人望极高,家族势力庞大,每年哪怕你不参选都有无数人投票希望你重回内阁总理大臣的位置,对我姐也毫无疑问是个威胁。你怎么不给自己开个监控,让人盯着你,要是一有不对就送你上天呢?”
裴逸抬头回看着秦云行,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如果殿下您有兴趣,我很乐意在您体内也安个自毁程序。”
“……”秦云行万万没想到这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话没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