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推倒前任路线,如何显示本官之伟光正?好吧,就算前任也有点点伟光正,那成绩也记不到本官头上不是?谁肯替别人作了嫁衣裳……
都是政绩惹的祸。
前任是对的,继任也是对的,多少官帑却因此靡费,谁在乎?
到如今,沧海原本具有的优势逐渐耗尽,失去太多大好机缘,在副省级城市排名中节节败退。倒是剩了个旅游度假风景名胜别人抢不去,“海山名山第一”么。
何止是沧海。继任者全盘否定前任,彻底推倒重来,各地政坛几乎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倒也是说得过于绝对。整体上没有例外,小项目上的例外也是有的。
历任桑田省主政者,在大面积另起炉灶的同时,都把公路建设视为重点项目之一。成效也是显著,桑田省的高速公路、国道、省级公路,乃至村村公路通,各项指标无一不是全国之首。
要想富,先修路。公路建设创造了桑田发展的基础性条件,也是决定性条件。
“我想说的是,如果巴世仁和王永平都是按照前任的发展战略走下去,沧海本来可以更美好。甚至是随便什么战略。”孙继宗讲完了故事。
这些故事对于根顺来说,确实是很新鲜。躬耕于南阳,却有隆中对,出师一表真名世。
道理其实很简单。于根顺也曾经听任豹讲起过,前任司令员喜欢草,把舰队大院种得绿油油的。新司令员上任后,却喜欢树。于是草皮全部掀了,种了满院子的大树。
何止是舰队大院。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现状全舰队各基层单位,哪个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当时任豹只是发个牢骚,于根顺只是听个笑话,反正哪回见任豹都要灌他个钵满盆满。
现在才想到,草也好,树也好,那都是钱啊……
“你是说,郭大中会按照你确定的路线走下去,保持发展的连续性?”于根顺终于整理出了思路。这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好大一通故事。
至于孙继宗到底是个什么路线,于根顺还真是不太清楚。想来,除了藏马山这一亩三分地,于根顺就管它是否恶浪淘天了。
“嗯。”孙继宗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故事中完全脱离出来。
“性格决定命运,郭大中的一切,全在算计当中。还有顾大同的影响,平阳三足鼎立,倒是保持了稳定性。换个更强势的县长,可能做不到这点吧。外面还有我的支持……”于根顺替孙继宗总结陈词。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推举郭大中时,还没你什么事呢!”孙继宗嗤之以鼻。
“事实可不就那么个事实吗?孙主任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的!”于根顺倒是脸皮三尺厚。老头子今天有点话痨的说,可能是情绪不佳吧。原来顾大同之退出,对平阳之影响,还真是不小。这厮也太不负责任了!
大概孙继宗当时预计,顾大同至少会呆上三两年调了正县级才走的吧?谁知道,这事就算是顾大同本人,都做不得主。
事情邪门的,刚想到顾大同,就听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于根顺打开手机,顿时传来顾大同的咆哮,“我在家里,你给我滚过来!”
“就滚就滚!也不管人家在哪……”于根顺嘟囔了两句,赶紧给挂了,惹不起。
“呵呵,去吧!”孙继宗也听出了顾大同的声音。能这么跟于根顺说话的领导,大概也就是顾大同了。
“哦,回头再来下棋。”于根顺肚子里装满了官司。本来是来听孙继宗指点迷津的,结果却是没有最迷,只有更迷。
于根顺还没走出几步,却又听孙继宗喊了一句,“忘了说了,风管委升格容易,王思平入常却难。”
“啊?!”于根顺顿时站住了脚步。这不是一回事吗?经济数据好一点的乡镇,党委书记也有入常的。何况副县级的风管委?
“郭大中奔走一通,终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孙继宗脸上有些萧瑟,像是对这个话题厌倦之极,却又不得不说。
“如果我所料不错,郭大中的提议会顺利上会,风管委升格也会顺利通过。但因为时间关系,一揽子人事问题,还是下次会议再专题研究吧。”孙继宗当了多年的县委书记,常委会的主持者,和钱树志也是多年的对手了。几乎能想象出钱树志主持会议时的神态。
夕阳照过来,皱纹沟沟壑壑醒目,孙继宗真是老了。
“那你为何支持郭大中这么干?”于根顺多少有些丧气。
“我能预料结果,却无力左右之。另外,我也没有想清楚,郭大中为什么对王思平青眼有加?好像没什么道理。”孙继宗再次面露苦笑。谁能在乎一个退位县委书记心中的苦涩?这苦涩却不是为了个人。
“哦。”其实于根顺问完之后,就已经想通了。入常难吗?那么,升副县就不难?没准县里另派风管委主任,顺便塞进七八个人来。王思平和于根顺即使位置不变,却也被挤到了一边。
“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风景区管理委员会其实有两种组织架构的。一种是藏马山当前这种,算是政景合一,风管委本身就是一级政府。另一种却是只管风景区,不管民政,另有政府组织的。”孙继宗低头回了办公室。
“啊?!”于根顺这回是真傻了——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