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根顺由衷地感叹道。心说能琢磨出这么多折磨人的招数来,名称还起得这么文雅,这么贴切,还真不是一般人,或者说还真不是人……其实,这倒是于根顺高强哥了。守所这么多年来,就传承下来这点东西了,可以说这是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
守所没有那么多警力,就让嫌犯来管理嫌犯,也就是嫌犯折磨嫌犯。
强哥这样的管理者,就叫“号头”,每个号子里都有一个。“号头”在大通铺上的铺位是靠小窗第一个。其他嫌犯也有排序,根据犯事性质、蹲号资历、身体素质等因素进行综合排名。新来的通常是最后一名,铺位在最里头,和马桶挨着。晚上别人撒尿时,经常撒他一脸。
新嫌犯进来,都要先学习规矩,学会了还要传帮带。蚂蚱也是顶替了别人,现在给于根顺和马奋传承。等于根顺或者马奋学会了,就要顶替蚂蚱了。
而有的嫌犯多次进宫,还有的在监狱和守所之间流转,甚至全国各地交流,说是一种文化也不为过啊!
号子里的生活当然很无聊,没事的时候就会把新人拉出来溜溜规矩,既算是娱乐,又算是训练,正所谓寓教于乐。在苦等顶替者的过程中,什么好汉都会被折磨得底掉,都会对“号头”俯首帖耳……“真是开了眼了!强哥威武!强哥了不得!”马奋也学着一众光头唱了句赞歌,心说尼玛,不虚此行啊!他倒是没有被强哥忽视的恼怒。或者说,跟于根顺在一起,他已经多少有点习惯于被忽视了。
“学会了吗?”强哥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好老师,他问的还是于根顺。收拾了这小子,那老头就是个捎带。
“没学会!”于根顺有点不好意思,招式的难度太高了。
“来是我教得不好?”强哥狞笑起来,两只手交叉搓着,骨节“叭叭”作响。
“要是强哥亲自演示,我可能就学会了。”于根顺虚心请教。
“尼玛,耍我?!”强哥面色一凛,手上的动作也陡然顿住,冷气森然,作虎扑之势。
“强哥,你就亲自给他演示一下吧!这小子笨的,脾气也不好!”马奋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随即怜悯地眯上了眼睛。他心说,爷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没承想,强哥并没有往上扑,而是一声断喝,“给我上!”喝完后他还退了一步……马奋的眼睛又睁开了,心说尼玛,这么没种,浪费爷的表情了!
监房里的其他光头可不认为强哥没种,服从强哥早已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强哥一声令下,十余名光头立即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用踩的也能把这一老一少踩死……走廊外面的值班室里,四个警察正在打牌。那个送于根顺和马奋进去的年轻警察突然说,“陈头,里面怎么这么大动静?要不要去,别弄死人!”
“出牌吧你!哪有什么动静?”被叫做陈头的警察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警服的扣子都开着,一脸的不耐烦。他甩下了两张牌,“一对草花皮蛋!”
“小魏啊,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啊!新来的不都得教教规矩?要不然这么多嫌犯怎么管理。”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警察说了一句。
“没对子,垫。”小魏也扔下了两张杂牌,脸上露出不忍之色。隔了好几十米还能听到动静,以前没这么大啊?
这时,陈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尼玛,打个牌都打不消停!”陈头把手上的牌一合,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顺道还扭头偷了一下小魏手里的牌。
小魏坐在陈头下首,也赶紧把牌合了起来。他是新警察,但打牌可不是生手,每天晚上干的都是啥嘛!
陈头走到走廊上接电话,说着说着声音就压低了。小魏只隐约地听到了一句“要腿还是要手”,至于对方是怎么说的就不知道了。陈头最后的回答声音大了点,“放心!事关老兄你的前途,兄弟我能不帮忙吗?”
陈头打完电话,回来继续打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今晚监房里的声音虽然比往常大得多,但持续的时间也短得多,莫非是那一老一少规矩学得快?
又打了十来把,陈头才打了个哈欠说,“今天有点犯困,就到这里吧!这乡下地方真尼玛无聊,有办法的都调城里了!”
牌桌散了,小魏了表,都快十一点了,也打着哈欠回宿舍睡觉。
小魏对陈头最后那句话是深有戚戚焉。这个破地方实在是太无聊了!白天没鸟事,晚上鸟没事……大家都是上了四年警校,办法大的留大城市,办法小的分小城市,没办法的到荒郊野外。这个世界太尼玛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