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瑟斯太太的英文口音很奇怪,玛丽要很专心听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想你一定饿了,你们爱尔兰人总也吃不饱。”她指着桌子一端的座位,“把帽子和外套脱了坐下。泰瑞莎,给玛丽盛碗汤。”
“好的,卡拉瑟斯太太。”一个头戴蘑菇帽、身着褐色衣服的年轻女人立刻从桌子边站起来。玛丽摘下帽子、手套、外套和围巾,直接挂到衣架上。她在一个穿着用人制服的女孩旁边坐下。
“所以,玛丽,你会看书写字吗?你们爱尔兰人一般都不会,这给我增添很多麻烦。”卡拉瑟斯太太叹气。
“噢,会,夫人,我会。”玛丽点头时,一碗汤端到了她面前,“我以前在修道院的学校教过比我小的孩子。”
“学校,是吗?”卡拉瑟斯太太假笑,“好吧,我看你接下来要教我摆桌子。”
她周围的其他人都笑了。玛丽决定不理她们的嘲笑,默默地喝东西,走这么远的路她很饿。
“我听说你一直在莱尔先生弟弟的庄园里做事。”卡拉瑟斯太太继续说。
“是的。”
“啊,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什么样的,不过我想你会发现那里跟伦敦很不一样。塞巴斯蒂安·莱尔先生跟我说你是伺候开饭,是这样吗?”
“我想是这样。”玛丽回答,“但我觉得你是对的,这里肯定不一样。”
“你跟南希一起伺候开饭,她是我们楼上的女佣。”卡拉瑟斯太太指了指玛丽旁边那个女孩,“早饭五点半准备,如果晚到五分钟,我不会保你,明白吗?”
玛丽点点头。
“你的制服放在你的床上,要保证围巾是干净的,莱尔先生非常受不了脏制服。”
“围巾?”玛丽问。
“你的围裙,姑娘。”卡拉瑟斯太太一脸不屑,“明天早饭后,我会交代你的职责。莱尔先生在家的时候会很忙,他是一个大人物,他喜欢这样。你真走运,他刚离开了,但我们不能降低标准,对吗?”
坐在桌子旁边的人都点头同意,陆续起身。
“南希,带玛丽到她房间去。”
“好的,卡拉瑟斯太太。”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女孩拘谨地回答。“跟我来。”她对玛丽说。
几分钟后,玛丽把她的行李箱搬上楼梯,搬进大厅。楼梯间挂着一盏枝形大灯,上面装满电灯。她们又爬了三段楼梯,才爬到阁楼。“神啊,神啊!这房子!这么大的房子!”她累得大叫。
“那张床是你的。”南希把她带进一间摆有两张床的卧室,里面除了床,什么也没有,她指着靠窗的那张床说,“你后来,你睡靠窗的吧。”
“谢谢你。”玛丽无力地笑笑,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倒在床上。
“我们轮流倒脸盆的热水,另一张床下面有一个热水壶。”南希指了一下,在自己的床边坐下,打量着玛丽,“你很漂亮,你真漂亮。怎么你没有爱尔兰人的红头发?”
“我不知道,真的。”玛丽回答,正打开她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把它们放到床边的抽屉里,“不是每个爱尔兰人都是红头发,你知道。”
“我遇到的每个爱尔兰人都是。不,你有一双可爱的蓝眼睛,还有一头淡黄色头发,你是用了药水?”
“你是说我染的吗?”玛丽咯咯笑了,摇摇头,“我来的地方找不到那种东西,我们还没有电呢。”
“啊呀,”南希傻笑一声,“我知道那生活是什么样的。小时候我们也没有电,所以我才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她继续闲聊着,“你有未婚夫吗?”
“有,但他打仗去了,我十八个月没见过他了。”
“他从哪里来很重要,你知道。”南希笑着说,“尤其是在伦敦。”
“那个,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不是我的什么人。”玛丽的语气坚决。
“你在这里待几个月我们再看。这里有很多暂时待在这里的寂寞士兵,花钱找漂亮姑娘,你记住我的话。”南希开始脱衣服,露出她丰满的胸和具有鲁本斯绘画特征的臀部,“如果我们一起休息几天,我就带你出去看看,不过大多情况下都会忙得四脚朝天,肯定的。”
“那么,男主人和女主人是怎样的?”玛丽爬上床问。
“噢,我们还没有女主人,莱尔先生一个人住,至少在这里是。他好像没看中哪位女士,也可能只是他没把她们带回来。”南希偷笑。
“这样的话,那肯定,不只是他的弟弟塞巴斯蒂安没有结婚。”玛丽说着,把一张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明白了为什么南希不喜欢这张床。
“卡拉瑟斯太太说主人可能是间谍,”南希说,“不管怎样他做的事情很重要,他在这里招待很多名流。有一次我们还招待了劳合·乔治!你能想象吗?英国首相坐在我们餐厅!”
“主啊!圣母啊!你是说我可能会伺候他开饭?”玛丽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经常想,到家里来的名人都要上厕所,我就亲自看他们去。我想象他们坐在马桶上,然后就不会害怕他们了。”
玛丽被逗乐了,她开始喜欢上南希了。“你到这里做女佣有多久了?”她问。
“我十一岁就来了,我妈妈送我来洗尿壶,那时好辛苦,全是脏东西。”南希有些战栗,“不管是小姐还是用人,屎尿的味道都一样。”
玛丽的眼睛开始打架,初到伦敦的担忧和兴奋渐渐退去。她已经快要睡着,南希还在说着,但她什么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