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我记得小袁说过,孟兰身上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距离结婚还有七天,这又要怎么解释呢?”
“那是何清源和我姐姐的约定,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孟超脸色忽明忽暗,“你知道吗白队,在何清源那个王八蛋上大学的时候,我姐姐给他做衣做鞋,省吃俭用的攒钱就为了让他过的好一点儿,不会被别人看不起,可是那孙子怎么做的?如果不是临近毕业藏不住了,他还会继续糊弄下去,这还是人吗?”
“说说后来的事情吧。”白中元不想发表任何相关看法,更想弄清楚另外两个问题。
第一,如果马雅的生父是何清源,怎么会与何正结婚,这可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第二,既然何清源想做出弥补,当初为什么不给孟兰出医疗费?
“因为何清源那个时候正在升职的关键阶段。”孟超解释着,“如果他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依仗岳父的关系,如此一来就不能让妻子看出任何端倪,毕竟治疗费是数字不菲,一旦挪动就会被察觉。另外一点是作风问题,如果那段关系暴露了,不说别人怎么看待,单说组织的审核都是过不去的。”
“这点我认同。”时代因素白中元无从反驳,于是继续问道,“第一个问题呢,当中是否还有隐情?”
“有。”
孟超的目光几番闪烁,这才长吐了口气:“小雅之所以嫁给何正,是因为除了姓氏之外,何正与何清源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怎么讲?”
“准确的说,何正是何清源妻子这边的侄子,因为两人长久不孕,于是便要了过来,偌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吧?”
“你说的是过继?”
白中元对此倒是有所了解的,过继指自己没有儿子,收养同宗之子为后嗣,也指入养父之家为其后嗣,是传统宗族观念中的一种收养行为,大多数是为了延续男性继承人而为之,农村尤其常见。
当一个家庭需要后嗣时,就从宗族或其他亲属中收养一位子女,以维持祭祀香火或男性继承人。即使一名男性无子身亡,家族仍可为其选择一位嗣子,形成亲子关系。有些地区生下小孩难养,也会进行过继,认为这样孩子好养活些。
何正如果是何清源妻子的亲侄子,那么跟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此一来倒的确不用顾虑马雅这层关系。
“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呢?”这点很可能会牵扯到案件的深处,白中元必须问清楚。
“还能因为什么,夫妻离心离德呗。”孟超唏嘘不已,“何清源本身就不爱他的妻子,以前有求于人不敢表现出来,随着权势傍身,也便逐渐放开了。尤其是人老之后,更是会时时刻刻思及往事,会越发偏向血缘关系的那方,经年累月之下矛盾便越来越大了,离婚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你知不知道何正为何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孟超冷哼,“名义上是净身出户,实际上却分得了更多的家产,孟家镇那个厂子不比房子值钱的多?”
“厂子?”这话让白中元想到了些事情,赶忙追问着,“你说的是不是商标带的代加工厂?”
“没错。”孟超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那个厂子的法人不是何清源也不是何正,但傻子都知道他们是实质操控者。这些年他们叔侄两个一里一外,材料上以此充好、出入库上更是大做文章,不知道吃了多少黑心钱。”
“那家碳纤维复合板厂呢?”白中元继续往深处问着。
“那个没有问题,是正常竞标的合作方。”
“老孟,据我所知大半年前何正才接手了一部分采购工作,且仅限于省城附近的,仓库的摄像头也是那个时候拆除的,你怎么却说有好多年了呢?”思来想去,白中元都觉得时间线是对不上的。
“白队,既然你们调查过何清源,就应该知道他退休之前都是一把手,这权利有多大不用再说了吧?”孟超一脸的鄙夷之色,“至于为什么大半年前转移到了明面上,完全是因为何清源的权利被削弱了,但是他又不想放弃肥肉,就只能撕破脸皮从采购部生生割一块下来,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倒是说的通。”点头,白中元稍稍沉思了下,之后话锋一转,“老孟,既然咱们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不妨就坦诚的交个底。你觉得肉联厂的案子是谁做的,跟他们叔侄有没有直接关系?”
“要让我说,肯定是有。”孟超直言不讳,“据我所知,沈海涛和丁亮都是何正的人,何清源大权在握的时候还能压住,如今大不如前,他们也难免会动别的心思,因为利益问题下死手再正常不过了。”
“那何正呢,又是谁杀害的?”
“还能是谁,何正死了谁得利最大?。”
“你指何清源?”
“我不说结论,只分析可能性。”这个话题,孟超保持了谨慎,“何正与小雅离婚,那就势必涉及到家产的分割问题,但背后真正博弈的两个人其实是何清源跟他的妻子,谁知道能使出来什么手段?再者,他的妻子知不知道代加工厂的存在都两说,倘若不知道的话,那么何正一死岂不就收入囊中了?”
深深的看一眼孟超,白中元没有做正面正面回应,而是直接打开了车门:“老孟,谢谢你的配合,有需要再麻烦你。”
“白队,现在方便让我进去见小雅吗?”
“劝你一句,事情没彻底了结之前不要蹚浑水。”
“我明白。”孟超点头。
“老孟,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嗯。”
“整合我们交谈的内容来看,何清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马雅着想,毕竟她是唯一的继承人,可你为什么非要抓着何清源不放呢?我想知道这到底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按理说马雅得到的越多你越应该支持才对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孟超说的坦荡,“我这辈子一直被何清源压着,但我从来就没有泄过那口气,咬着牙跟他杠了这么多年。不是我多么有上进心,而是我要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为了孟兰,还是为了小雅?”
“我不知道。”孟超有了些茫然,好久才凄然的笑笑,“或许,我只是图个心安吧,毕竟我从头到尾都是个怂蛋。”
“如果你没有撒谎,如果你始终都在按照刚才说的那样做,你不是什么怂蛋,而是个真正的男人。”这是白中元发自肺腑的话,“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已经为当初的错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完成了救赎。”
“白队,谢谢。”孟超眼眶已经有了些发红,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真正理解他。
“回见。”
白中元转身挥手。
……
目送车子远去,白中元站在原地思索了少许,确定孟超并没有撒谎,而且也嗅不到混淆警方视听的嫌疑。因为刚才那番谈话中,孟超流露出的情绪完全是沉积于心底多年的,那些东西可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想到以前发生的种种,白中元便觉得惋惜,一个冲动的决定到头来却要用一辈子埋单。
孟兰泉下有知,又是否会原谅这个被苦痛磨尽的弟弟呢?
叮铃铃……
就在白中元想要转身进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接通之后里面传来了谢江的声音。
“何清源,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