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恪握紧拳，黑眸阴沉，“你现在来报，朕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若是你想诬陷皇后，可要想清楚自己有几个脑袋？”

韩成重重磕下一个头去。

“属下实因良心难安，才前来忏悔。事关大煜江山社稷的大事，属下若再欺瞒，属下将成为大煜的千古罪人，无颜面对爹娘，更无颜面对待我如亲子的云将军云夫人……”

韩成缓缓抬头，字字艰难，“皇上万万不能立皇后娘娘腹中胎儿为太子，决不能将天下交到他手……因为，那个孩子，恐不是皇上的，而是……是属下的……”

空气顿时凝滞。

霎那间，案几几乎被夏侯恪一掌震碎！

他黑眸里阴云密布，“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韩成落下泪来，“属下如果早知道那孩子是属下的，一定会如实禀报，属下也是才知道此事。”

“属下喜欢皇后，自幼时起就喜欢。但属下自知配不上，也深知皇后心仪之人是皇上，所以属下一直忠诚跟随皇后，唯命是从。但那日皇后舍命为皇上解毒后，属下实在不忍皇后死去，皇上尚未清醒之时，气息虚弱的皇后对属下哭诉，她不想死，云朗已死，她若再死了，云家就绝后了……属下心痛难忍，属下从小便最见不得皇后受苦……所以当皇后抱住属下时，属下一时没能控制住，要了她的身子……那时属下在想，皇后可以为皇上解毒，倘若属下能把皇后的毒引出，属下愿意替皇后去死……”

“可属下没那个福分替皇后分忧，属下几次三番找廖大夫确认，均被告知皇后依然毒深，属下心疼之极，日日盼着哑夫人醒来给皇后解毒。直到皇后的毒解掉，又嫁给了皇上，属下是真心替皇后高兴，但也因那一次的失控而对皇上有愧……但属下不敢提，属下并不怕死，而是怕皇上因此嫌弃了皇后，耽搁了她一生幸福……”

“如果就这么相安无事下去，一切也都如常。可是皇后突然让属下杀了廖大夫，属下大惊，不敢想象向来善良的皇后竟出此言。皇后说廖大夫贪得无厌向她索要不该要的回报，早晚会误了她大事。属下劝了几句，想必皇后看出属下迟疑，便改口说她不过气话而已，并不能真的伤人性命。怎料几日后廖大夫竟暴毙在家中！属下去询问皇后，她虽否认，但属下却看出她说谎。虽然失望于她的心狠，却还是因她的哭泣哀求而不忍心揭穿她。”

“皇上命属下查找廖大夫，属下意识到事态严重，一面欺瞒皇上，一面悄悄在与廖大夫有关的所有场所仔细搜查，想知道究竟廖大夫做过什么事，让皇后如此紧张。直到今日属下无意间在廖大夫的几本笔札中才查知，竟然皇后为皇上解毒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而真正为皇上解毒之人是哑夫人，廖大夫却在她昏迷之计把她独自捆缚马上任其流落野外……并且按廖大夫所写，皇上所中之毒是并蒂诛心，并非阴阳蛊！属下陪伴皇上身侧，再清楚不过皇上中毒前后之事，皇上自解毒之日直至大婚之夜，府中事务不断，加之皇后独自于迎紫阁静养，皇后所怀的那个孩子，便不可能是皇上的……如此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属下宁愿一死，也不愿成为千古罪人！”

夏侯恪的心，越发的凉。

这便和胡太医的判断完全对应上了。

所以云曦是掐准了他对她的信任，以及廖大夫再不能开口，所有秘密都被深埋，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竟敢堂而皇之生出别人的孩子，冒充皇嗣！

韩成的声音再次悲沉响起，“皇后之所以没有杀属下灭口，应是深知属下的死心塌地，对她还有用途。但属下对皇后太过失望，实在不能欺瞒皇上。韩成任凭皇上处置，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夏侯恪的眸光，愈加暗沉。

云老在天有灵，得知他的爱女竟如此心机可怕，他该多失望……

可眼下江山初定，他动不得云曦……

这是身为帝王的悲哀，和无奈。

可他又怎能料到，此刻为坐稳龙椅而暂且放过云曦的想法，竟导致他日他最爱的女人死于云曦之手……

今日这个决定，竟成为他至死都不能原谅自己的绝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