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心愣住。突然，她拼命地拎起蝴蝶的尸体，拼命地摇晃着她：“什么叫本来就是你的夫君？给我一个解释！”

蝴蝶死前竟然是一脸平静的神色，似乎并无痛苦。

董心呆呆的怔愣着，手中蝴蝶的轻薄衣衫慢慢地从手中滑落……

她像是承受了巨大的苦痛一样，浑身颤抖起来，双手紧握，指甲直嵌进肉里去，深到抠出血痕，而她自己却似乎浑然不觉，犹自沉浸在心中的风暴里。

剑心堪堪是安凌一样的年纪……那七年前，七年前……七年前的剑心，已经是七八岁的少年了！

蝴蝶和银剑本就是夫妻，自己才是破坏人家幸福的刽子手……杀了人全家，还自以为占着大道正理……

“啊！”一声凄绝的呼喊，董心抱着头，蹲在蝴蝶的尸体旁，散乱的长发纠结在一起，被董心散出来的内力托起在空中，如野兽般狰狞。七年来的信仰一朝崩塌，常年没有表情的董心，瞬间泪流满面。

大批黑衣杀手如同黑色的云涌进蝴蝶的内堂，却看见这样一幅画面，众人怔愣不知所措，一丝声息也没有，只围在董心周围，谁也没有动。

许久之后，董心渐渐收回内力，三千青丝缓缓落下，颓然如垂垂老矣。

一屋子黑衣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杀手走出来，向着董心深深一躬。他身后的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深深躬下去，几乎着地。

董心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却见门里门外上百人，都深深地鞠躬，恭敬崇拜之情不言自明。一时间，她恍惚了起来，不明所以。

“这是……”嘶哑的声音响起，董心满面沧桑。

“感谢恩人解救之恩！”为首的中年男子依旧没有起身。

众人齐齐大声说道：“感谢恩人解救之恩！”声音之大甚至震得董心头疼。

“快快请起，当不得……”嘶哑的嗓音在众人的声音映衬下更显细弱。

“当得，当得！”众人起身，中年男子神情激动，“恩人诛杀放荡暴虐门主，解救我等于深深水火之中，我等愿拥立恩人为暗杀门门主！”

董心站起身来，摇摇头，沉默不语。她弯腰将匕首拔出来，用蝴蝶的衣衫细细的擦去血迹。这把匕首，是安凌三年前从怪老那里要过来的珍品，转手送给了她。她舍不得丢掉。

“恩人请留步！”中年男子急急的解释着，生怕董心夺路而逃，“恩人，请容我细细为您叙述我们的谋划，或许听完您会改变想法。”

董心觉得这人说得实在诚恳，不大好推辞，于是便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低下头，让碎发遮住红肿的眼睛。

中年男人挥挥手：“大家请回去清理吧，我来劝说恩人。”

他身后众人一一鞠躬离去，只留下了两个魁梧的黑衣人，默然不语的站在中年男人的身后，安静但是气势不容小视。

中年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董心请到蝴蝶的外堂，将上座让给董心，自己坐在了下首。

“我代号密林，在暗杀门长达三十年。”中年人叹了口气，“也算是暗杀门的元老了。”

“百合，七年前叛出去的百合。”董心开口。对方自报名姓，董心也主动报上名号，算是礼数。

中年人点点头，微笑起来：“我很佩服您，当年那样的勇气，令我们这些男人汗颜啊。”

董心摆摆手，不说话。

“我是看着蝴蝶当上门主的，当初她靠着我们这些弟兄的帮助才上位，信誓旦旦，有大功劳便要许我们自由之身，却没想到近些年变本加厉的剥削弟兄们，出了任务交完供奉就不剩什么油水了，路费有时候还要自己倒贴。四大护法更是欺凌压迫我们，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大家心有怨愤，却碍于他们的欺凌不敢多言。”

杀手本就是难做的职业，身份容貌不得在人前暴露，百般隐藏，即便武功很高，也难以拥有相应的名誉，甚至杀手婚嫁都鲜见，家人更不必说，回去见一面都难。为了钱财抛弃这许多，而现在蝴蝶连钱财都吝啬，众人的怨怒可想而知。

“我们三年前便开始密谋逃离暗杀门，但不想身手最敏捷的弟兄逃走之后蝴蝶竟勃然大怒，未等我们第二批逃离，便研制出了极厉害的毒药，一旦毒发便全身发红溃烂，由外而里化作一滩血水。她和四大护法强迫我们服下，只在每年年初发给解药。”

“她自以为有了钳制我们的法宝，便肆无忌惮的凌辱我们。我们实在受不了，于是便密谋推倒蝴蝶的统治，近来正是万事俱备的好时机，我们只是担忧蝴蝶武功太高，没人能抵抗她。没想到您有如此胆识，单枪匹马杀掉这个极恶之人，解救了我们！”

董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示意她在听。

密林以为董心有一点点的动摇，精神振奋了起来，继续往下说：“恩人，现下蝴蝶已死，四大护法也都在我们的围攻下也都毙命，暗杀门目前一团散沙，希望您能带领大家找到一个出路。弟兄们，都不容易啊……”

董心微微抬眉：“你们的毒……”嗓音依旧沙哑。

“蝴蝶有一个专门的炼制解药的工坊，现在已经被我的人占领，想必彻底的解药很快就能拿到了，请恩人放心。”

董心直觉不想背上这么多人的未来这样一个大包袱。她皱了皱眉：“密林前辈，你也可以……”

密林不好意思的说：“不瞒恩人，我早就萌生隐退之心，想带妻儿到田间做耕织之计……”

董心沉默不语，却也不再蹙着眉。

突然，有个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去吧，去完成你的复仇，并且建立一支新的杀手力量，然后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