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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第一个窜进屋来,本来满脸笑容,但一看厅中的阵势,又一头窜回去。张庆随后进来,也看得两眼一抹黑,但当看到徐三姐偷偷抹泪,她丈夫范经拉长个脸,心里猜到几分。那范经的老爹早年在延安府任职,与徐太公立下儿女婚约。后来徐太公被迫致仕,范父却是一路高升,官居四品礼部侍郎。范母有悔婚之意,但范父坚决不允,徐三姐嫁过去后,日子自然不好过。生下儿子后,情况方才好转,但范氏母子却打从心底看不起徐家。
徐卫听到外头脚步声响成一片,立刻对徐王氏说道:“四嫂,带姐姐和孩子进去。”徐王氏赶紧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和大姑向内堂走去。徐卫那姐夫范经一拍桌子,喝道:“孩子给我留下!”
徐太公缓过劲来,也不理会女婿,拉了徐卫一把:“走。”两父子同步向客堂走去,徐卫一只脚跨出门槛,突然回头对两位兄弟说了一句“盯着他,不许出这偏厅。”[]宋阀24
刚踏进正屋,徐太公就看到本县知县大人陪着一位着绯『色』官服的人进来,后面跟着五六个身带器械的侍从。本朝定制,六品以上官员着绯『色』常服,这人想必就是方才喊的“大名府上官”。
“老大人,下官给您贺喜来了!”夏津知县黄潜善,字茂和,邵武人,四十开外,个子在一众北方人面前算不得高,立在徐太公面前也要矮上半头。但满脸春风般温情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一县父母官的威仪。
徐太公经历方才的事情,神『色』颇有些阴沉,问道:“喜从何来?”
黄潜善侧过身,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大名府兵马监押,郑应郑监押。”宋时,在路,府,州都设有“兵马都监”一职。府一级的都监负责治下厢军的屯驻,训练,军事,差役等事宜。任都监一职者,若资历尚浅,则称“监押”。
那位郑监押似乎对黄潜善的恭维口气有些受宠若惊,因终宋一朝,重文轻武,文武官员的地位有着明显的区别。即便武官的级别比文官高,人家照样不鸟你。是以,郑监押先对黄潜善点头示意,而后才对徐太公拱手道:“久仰久仰。”
徐太公见他对一个七品知县那样客气,对自己却这般敷衍,心头不喜。但一想到日前与张知府的冲突,又念及徐胜同在大名府任职,遂点头道:“两位请坐,来人,看茶。”
分宾主坐下,仆『妇』奉上茶水,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官样话,那黄监押才问道:“不知令郎徐卫可在府上?”
徐太公放下茶杯,手指立在他身旁的徐卫道:“这就是。”
那郑监押早注意到他身旁立着那少年,身长七尺,相貌出众,虽不言语,却引人侧目。但看此子年纪,尚未及弱冠,战报中所述战绩,莫非有假?联想到徐胜此番回到夏津公干,莫不是故意虚报,要让其胞弟上位?
一念至此,便有心试探,问道:“御侮平叛,乃朝廷禁军之责,向不苛求乡兵。小官人年不及冠,卒不满百,何以甘冒风险,义无反顾?”来时,他曾听黄知县提及,徐卫从前在夏津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平素里专干些好勇斗狠,逞凶争恶的勾当,十足的浑人一个。此番立功,当真令人意外。
若徐卫真如黄知县所言,回答必须『露』出破绽。
徐卫却是不假思索,轻笑一声:“生于斯,长于斯,祖宗基业,寸土必保。”短短一句,却是掷地有声,堂上众人闻之肃然,就连徐太公也侧头凝视,『露』出赞许之『色』。
那郑监押细细一品“祖宗基业,寸土必保”八字,猛然想起大军前番攻辽,本欲讨回祖先遗留的幽云十六州,结果却惨遭大败。当下心中十分汗颜,目视徐卫半晌,重新向徐太公拱手拜道:“老大人虎父无犬子,可喜可贺!”
徐太公客气了几句,便见郑监押从怀中取出一物执在手中,正『色』道:“徐卫率领乡兵,击败贼寇,并驰援夏津,解危除困。朝廷为表其功,经枢密院复核,告兵部备案,补徐卫为修武郎,任梓州团练副使,赏银二百两。”说罢,将手中那物件递与身后侍从转交徐卫,接道“这是兵部正式出具的官凭,徐副使需当场验明收讫。”
徐卫接过官凭,取出一看,也不过就是张纸,排头写着“任命何人何衔为何职”,落款大书兵部尚书的姓名,盖了一方兵部大印。慢着,梓州团练副使?且不说团练副使是个多大的官,我要是一旦接下这个任命,是不是就得远赴梓州上任?若是如此,这官宁愿不要。本来自己打定主意,决不参军,为的就是不受约束管制。你这倒好,一脚给我踹到梓州去当个什么鸟副使,我还怎么在河北经营?
那头郑监押见徐卫盯着官凭看得出神,问道:“徐副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