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才到啊……”金元宝闻了闻自己的腋下,这酸爽……哕……他快要吐出来了。
一连走了三天,却没看到过一个湖泊没见到一条河,甚至连个小水潭都没有,最多就是能供人汲取饮用的水井泉眼而已。
“快了快了!”玉麒麟却好像是越走越起劲儿了,“你看,这不是!”玉麒麟挥手一指对面云烟雾绕的青山,“终于到了鹅眉山了。”
“啥?”金元宝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嘲笑道:“说什么胡话?峨眉山在蜀中,怎会在此地?”
“我说的峨眉山,是呆头鹅的鹅,你就是那呆头鹅。”玉麒麟调皮的耸了耸鼻子,看起来心情很好。
金元宝却当她在开玩笑,当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累,又饿,反正我是走不动了。你那呆头鹅能烤来吃吗?我要蒜香微辣口味的。”
玉麒麟连忙去拽他:“我看你才是说胡话,别说是烤鹅,烤红薯都没有,你如果不起来,就只能等着饿死或者是烤自己的手指头吃了。”
“走不动了,没有吃的,我是坚决不走了。”金元宝赖在地上。
玉麒麟又拉又拽的将他扯起来:“再往前一里,进了村庄,就有吃的。”
金元宝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山脚:“真的?”
“信不信由你。”玉麒麟说罢,将他胳膊一甩,自己大步走了。
“暂且再信你一次!”金元宝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悠悠的跟了过去。
两人行了约摸一里路后,便看到前方的路边有一家小饭店,炊烟袅袅。
店招牌却很独特,上面没写字,却是画了一碗饭,一块肉,一壶酒。
玉麒麟一见那招牌,眼睛便瞬间亮了,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生动起来。快走几步,兴奋的一指那小店:“看,有吃的了。”
金元宝顺着玉麒麟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皱了皱眉:“这种小店的东西能吃吗?”
玉麒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想饿死的话,就快点进去。我随后就来。”
“为什么不一起进去?”金元宝疑惑。
“那个……我去方便一下。”玉麒麟说罢,便快步跑开了。
“真是麻烦。”金元宝嘟囔着走进店里。
这小店完全是北方农舍的装饰,墙上挂着干辣椒和玉米棒子,对面的灶上似乎在煮着什么东西,冒着浅浅白白的热气。
金元宝看了看,探试的问了声:“有人吗?”
只听一声“来啦!”。门帘一挑。一个四十多岁、平民妇女打扮。头上包着俗气的大红头巾,微胖且有些壮实的淳朴妇人应声迎了出来。
“客官来啦,快里边请。”
不知道为什么,金元宝第一眼看到这妇人。竟然觉得对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那妇人见他,也站在原地愣了下。
金元宝往前走了一步,屋内狭小杂乱,金元宝冷不防碰到了本来就不稳的柜子,柜顶一只瓦罐摇晃着掉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那妇人头上。
金元宝大惊,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那妇人。
瓦罐在妇人身边砸下,碎片四溅。
“没事吧?”金元宝关切问道。
“没事。没事……”妇人有些恍然。
金元宝松开手:“没事就好。你这店也太小了,东西又都乱放,砸到人怎么办?”
“客官说得是。”那妇人连声应道,从一旁拿过扫帚,边扫那碎瓦片。边对金元宝说:“快请坐!”
金元宝看了看那椅子,嫌脏,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坐。
妇人觉察到了他的不满,连忙拿下腰间系着的抹布在椅子上擦了几下,做了个请的动作:“客官,坐。”
金元宝看了看椅子,落下半个屁股勉强坐在还算干净的一角。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妇人看在眼里,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我渴,有水吗?”
“有!有!我给您泡茶!”说罢,妇人便拿来一个大茶壶,为金元宝倒茶,茶水溅了出来,有几滴还溅在金元宝的袖子上。
金元宝擦了擦袖子,往后坐了坐。
“哎呦,真是对不起!”妇人重新拿起抹布欲给金元宝擦袖子,金元宝连忙轻轻把她推开。
“那个……”妇人越发窘迫了,想了想,忙将那一大碗茶递给金元宝:“喝吧。”
金元宝接过碗,看看黄色的茶水,却没动:“这什么茶?”
“这叫黄金茶,客官尝尝。”
金元宝紧紧皱起了眉头,伸出两个手指,嫌弃的端起碗,放到嘴边,茶水的气味让他觉得颇难闻。
金元宝尝试性的鼓起勇气喝了一口,却立即将茶水全吐了出来。
他只觉得满嘴苦涩,愤然道:“这不是茶叶!”
“这是用咱们这里的黄捔叶晒干泡的。”妇人忙解释。
金元宝眯着眼看了妇人半晌,确定她没坏心,这才放下茶碗道:“我就喝白水吧。”
“客官喝不惯是吧,这茶是有点苦,不过过后嘴里就会觉得甜……”妇人说着,却看金元宝不理睬她,便拿起碗走到一边,想把茶倒掉,想想觉得可惜,就一口把茶都喝了,然后重新拿了个碗往里倒水,随即将一碗开水递到金元宝面前。
金元宝却皱着眉看了看,问道:“你这里没茶杯吗?”
“我们喝水都用碗。客官,喝啊。”妇人憨实的笑着。
“喝茶就该用茶杯,碗是用来吃饭的。这点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叫你们掌柜来。”
妇人一愣:“我就是。”
金元宝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掌柜?”
“这店里就我一人。”妇人看着金元宝,因为那种奇特的亲切感觉使得她完全能忍耐他的挑剔:“客官要吃点什么?”
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金元宝扫了一眼这店,淡淡地道:“把你们店里最好吃的东西拿上来吧。”
“最好吃的?”妇人连忙点头:“好,好!”
片刻后,妇人端来一大碗地瓜干,放到金元宝面前:“客官,你先吃这个,垫垫饥,我去给您炒菜。”
金元宝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一块地瓜干,看了看,那黄不拉几硬邦邦的东西真能吃么?
“都是自家晒的,可甜哩,客官快尝尝。”妇人笑呵呵的推荐。
金元宝皱紧眉头,将那地瓜干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慢慢咬了一口,一下子就吐了出来,随手将另半截地瓜干扔到地上,“这是吃的?”
妇人看了一眼地瓜干。轻声低语:“哎呀。可惜了……”。
妇人蹲在地上将那地瓜干捡起来丢到一旁的撮箕里。才微笑着看向金元宝道:“客官,我给您炒菜去,您等着啊。”她说着,就要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背影,金元宝竟然莫名的觉得熟悉……一种奇怪的感觉迫使他张嘴问了句:“你可曾到过京城?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那妇人身子一矗,顿了许久,随后坚定地回答:“从未去过。”
“那你在京城可有什么亲戚?”
听到这句话,妇人竟然踉跄了一下,她慌忙扶住门框,用一种极为冷静的声音答道:“我就是个乡野妇人,京城贵地,怎么可能有我的亲戚呢。”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匆匆出了门。
妇人走到屋外,站在窗户外向内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来,她静静的站着看了许久,这才叹了口气。拿着篮子去菜地摘菜。
谁知人刚走到菜地边上,玉麒麟便一下子跳出来,从背后抱住她,激动而亲昵的唤她:“娘……”
妇人静静的矗立着,一动不动好像一动玉麒麟就会飞了似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下来:“麒麟你这丫头,怎么一声不吭丢下娘,就走了?这些日子你去哪了?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
玉麒麟很是激动地告诉她:“娘,我去了京城,我把你的亲生儿子给你带回来了……”
妇人听到这里,激动地转过身来,看着玉麒麟的眼睛,又看了看屋子……
玉麒麟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他就在小店里,那个人就是金元宝。”
“他……他……”玉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你日思夜想,苦苦等了二十年的亲生儿子……”
“你说那个人就是元宝?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他后腰的胎记我已经看过了!娘,我这趟可没白跑,真的把你亲儿子给带回来了!”
“我……我……”妇人眼泪直流,浑身都激动得颤抖起来,手紧紧的攥着玉麒麟,就连把她捏疼都没发现,“真……真的是……”
“绝对没错的!”玉麒麟再次肯定,一字一顿的:“他!就!是!金!元!宝!”
“元宝……”妇人将菜篮子一扔,快步从后门冲回屋里,玉麒麟见状也开心的跟着她跑进屋。
“娘?”玉麒麟进屋后,却发现娘亲正发疯似的将被褥全部掀开,随即颤抖着双手将押在床底的一个红肚兜捧出来。
“这是……”玉麒麟缓缓的走近她,“元宝的?”
“嗯……”妇人点点头,哽咽的念道:“玉氏产下怪子,噩兆不吉,愧对金家列祖列宗,逐出金府,永远不得回府……”
“娘……”玉麒麟握住她的手,这段话,玉氏经常在深夜中自言自语,她熟记在心。
“我只见过他襁褓中的模样,我只听过他初生时的啼哭……”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抱走,如同心里被剜去一块肉一样。”
“我求她,让我再看一眼……让我再看一眼我的儿子……”
“可她却告诉我,这孩子已经跟我没有一丝关系了,他是金夫人亲生的,是金府的嫡传血脉。”
“金氏!金氏!”玉氏又悲又愤的将床上的被褥掀丢在地上,“我是妾,她是妻!我是平民,她却是皇亲国戚……我!我!我……”玉氏说着说着,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玉麒麟大惊,连忙冲过去抱住她,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娘!娘!您别想了。别想了!”
“我……”
“没事了没事了!”玉麒麟宽慰道:“元宝这不是来了么?”
“对……”玉氏缓缓抬头,眸子渐渐冲浑浊变为清明,“对!元宝来了,我要去见元宝!”她说罢,快步奔到镜子前,扯下包头布,整理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