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刺骨的风从脸颊处刀割而去,不动声色的在他冷漠似冰的五官上残留着疾驰而过的点点痕迹,静默的山路上,数辆路虎安静的碾压而过,在车辙离开的地方,平静的泊油路上落叶纷飞,漫天席卷。
寂静的乡村小道上,一辆沃尔沃继续行驶,黑夜遮挡了视线,车速渐缓渐快。
驾驶位上,一人拿着电话,屏幕的光线折射在车内,忽闪忽闪。
“按照计划行事,你朝出城的方向离开,会有人在城外接待你。”电话中断,男人邪魅的朝着后座上冷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林静晨脑袋一阵晕眩,路边微弱的灯光清冷的照射在她的脸上,车身一个颠簸,将她生生逼到清醒。
当陌生的环境,当陌生的车映入眼帘中时,她愣了愣,想要动动僵直的手臂,却发觉自己双手双脚被紧紧的捆绑着,连带着嘴上也被贴着一块胶布,说不出一个字。
“这么快就醒了?”男人冷冷一笑,单手靠在方向盘上,一手撑在车窗前,指尖随意的叼着一根香烟。
林静晨屏息,脑袋里重复播放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她被绑架了,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她争辩什么。
男人继续驾驶车辆远行,远离村镇,一条颠簸的小路,一路摇晃。
在黎明慢慢的降临在这方不如何处的小村子时,鸡鸣狗叫打起了头阵。
一只小狗静站在村子的方向,看着小路上驶进的一辆车,警觉的眯着眼敌视。
入村的路有点长,路况很差,几乎是开不进任何一辆四个轮子的车子,无奈之下,男人只得弃车步行。
清晨的阳光破晓而出,天际蒙蒙亮,家家户户早已是门庭大开,看到此情此景,男人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半靠在后座上的林静晨一言不发的注意着车窗外的动态,狗叫声,鸡打鸣,看来这里应该是乡下地方。
而现在天色已亮,男人停车观望,一定是路况不允许他继续驾车前行,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选择步行,而步行就不可能绑着自己前进。
果不其然,男人打开车门,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迷你手枪,枪身抵在林静晨的后腰上,像是揽着她的腰前行。
没有手脚的束缚,嘴巴也大赦放行,林静晨眼角余光四处打量,这是条不足一米的小路,旁边四处还有来来往往准备开始农忙的乡下人,她犹豫了片刻,这样贸然跑走,或许会逼得这个陌生男人开枪示警,说不准还会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男人嗤笑一声,轻靠在她的肩膀上,笑意满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运算什么,奉劝你一句,你经得起奔跑,我就怕你肚子里的肉经不起你的折磨。”
林静晨微皱眉头,双手情不自禁的僵了僵。
男人抵在腰间的枪加了加力度,似乎在警告某个停滞不前的女人。
林静晨被逼着向前跨步,在村口拐弯处,一个不过三岁的小男孩冒冒失失的追着一只小狗跌进二人的范围。
小男孩跌跌撞撞的跑进男人的怀中,惊得男人本能性的拔枪示意。
“啪!”寂静的清晨突然被一声枪响打破宁静,原本无人理会的街角,瞬间三三两两的围聚而来。
小男孩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动弹不得,整个人都畏缩在林静晨怀中瑟瑟发抖。
林静晨回头冷漠的瞪着举着枪敌对的男人,冷斥:“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你都不想放过了?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如果还有人性就不会绑架你了。”男人强行拽过林静晨,趁着还没有人围困上来着急离开。
小男孩愣愣的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戒指很普通,似乎跟他妈妈手上的那枚戒指很相像。
男孩的父母着急的跑上前,仔细的留意着呆若木鸡状态的孩子,索性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各自大喘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男孩父亲拿过他手里的戒指,细看了两眼。
男孩的母亲也凑上去,伸出手指比对了一下,“不是我的啊,这东西是在哪里捡到的?”
“刚刚那位大姐姐塞给我的。”小男孩眨着眼。
男孩父亲笑道:“或许是给的压惊费吧。”
“还有这等好事?”男孩母亲大笑一声,笑着就往自己的手指上戴,可惜小了。
“等下拿到镇子上去看看是不是金子,如果是,咱们就换一块大点的。”男孩父亲抱起小男孩,一家子人嬉笑连连的离开现场。
林静晨被那个陌生男人给推搡着送进了一家闲置的民居,看这布局应该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木头构造,黑瓦红漆,整个屋子透光度很暗,几乎不点灯是看不清楚屋内的角落。
男人顺手按下灯光开关,放下枪坐在凳子上,指了指旁边的木板床,“你是由我绑着,还是自己乖乖的坐着?”
林静晨不敢反抗的坐在床边,只是指间的位置空空无物,有些不习惯。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男人点燃一根烟,惬意的吐了一口烟圈,“真不愧是徐三少的夫人,忍到现在才开始问我原因,可惜,我不想告诉你。”
“不用想我也能猜到,你是陈子昂派来的吧。”林静晨四下张望,既然绑了她到达目的地,想必一个小时内真主应该会现身。
男人不以为意的吐出烟雾,“陈子昂是谁我不认识。”
“……”林静晨愕然,表情有些僵硬,“我人都在你们手上了,你还想隐瞒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雇主不是姓陈的。”
“难道是江媚?”林静晨苦笑,“这种事或许她真的做得出来。”
“看来你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很可惜我的雇主也不姓江。”男人轻蔑的游离在她的身上,眼里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静晨惊愕,眉头越拧越紧,思来想去,她的范围圈里除了这两人有嫌疑外,还有谁这么憎恨她?
林天成?
“我最后问一句,他姓林对吗?”试探性的语气,她心里慌乱的乞求着,请别点头,别点头。
男人笑了笑,放下烟蒂,“他会在十分钟后到达这里,到时候你自己就会知道是谁想要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林静晨睁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的方向,那扇木门,在她灼灼目光中缓缓开启。
从来人的右脚到他渐渐露出的裤脚,最后膝盖,然后是上身、锁骨、下巴、双唇、鼻子、眼睛……
林静晨瞠目结舌的瞪着来人的真面目,那双丹凤眼狡黠的上扬着,就像是在宣誓主权,将此方领土化为根据地,他是主宰者,除此之外,皆是奴隶。
“做的很不错,至少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我们林大小姐莅临寒舍。”林晨泽从男人手中拿过香烟,轻放在鼻间嗅了一下,笑意淡淡。
男人顺着他点火的方向凑上去,借火点燃自己的香烟,“老同学见面你就送给了我如此大的一笔生意,我怎么也得替你完成的毫无瑕疵。”
“我的好姐姐,我们又见面了,不知道这一次你贵人有没有时间跟小弟好好的聊聊?”林晨泽含着烟大摇大摆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微挑双眉。
林静晨目色不动,只是忧心忡忡的瞪着这个自小便温润儒雅的林家大少,当他鬼魅的眼神转换了之前的涵养,她才醒悟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那个人,那个跟自己相处了二十年的好弟弟。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绑架了我就能威胁到徐誉毅放过你们,放过林先生?”林静晨苦笑,想要骂醒这个在国外呆过三年就离经叛道的男人,后又一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今天的性格也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
林晨泽莞尔,“姐,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我们兄妹俩恨你的理由,原来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招人恨啊。”
“林晨泽,我不是为了你们的喜怒而活着,你们恨也好,不恨也罢,我劝你一句,别再执迷不悟了,你本是无辜的,何苦因为已经无法挽救的事实而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什么叫做无法挽救?只要徐家在上面简简单单的说一句话,只要在江泽面前透露那么一点情分关系,谁敢动爸爸?谁敢动我林家?”林晨泽目光泛红,拽着林静晨的手臂,言辞激动,“你不肯帮忙,你还是觉得我们这几年亏待了你,那你想知道理由吗?只要你救救父亲,我一定把所有事实都告诉你。”
“什么才叫做事实?我林静晨对于林家并无瓜葛,林先生这些年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坐穿牢底也别想再放出来的恶事?他犯下的罪,别说无期徒刑,连他下辈子的,下下辈子再世为人的机会都一并透支了。”林静晨扯开他的手,冷漠的站起身,面不改色道。
林晨泽低下头,双手相互绞着,最后捏紧成拳,“说到头你就是不肯出手相助了?”
“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我相信天理还在。”
“好,林静晨,看来我昨天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那我今日就再说一遍,既然你不讲情面,那就别怪我也不再讲任何姐弟之情。”林晨泽摊开一手。
他身后的男人默契般的送上一把刀,刀锋冷冽,扑打在她的胸口处,惴惴不安。
“我今天不杀你,也不伤你,我只是送一样礼物给徐誉毅,让他看看自己的老婆在我手里是怎么挣扎求生的。”林晨泽嘴角吟笑,缓慢的接近步步后退的女人。
林静晨惊慌失措的退后两步,当身体抵抗在木板床尽头时,她踉跄的跌倒在床上。
锋利的刀身滑过她的手腕,鲜红的血如珠如串的狂涌而出。
“只是取你一点血而已,不用紧张,不过我不保证这道小小的伤口在没有药物的控制下会自动止血。”林晨泽端着碗接下她手腕上流下的血,随后轻轻的按了按那道口子,笑靥如花的退出。
林静晨右手扣住伤口,咬住下唇,伤口不深,不足为惧,只是,如此疯癫的林晨泽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速公路上,路虎突然急转,直接调头,朝着相反的方向逆行而去。
徐誉毅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车窗外疾驰闪过的景物,手中的拳头越捏越紧,正在竭尽全力的压制着胸口处那股腾升的怒火。
“三少,目标人物已截,逼供之下,她只承认为了五十万冒险假扮夫人徘徊在病房内,并不知道真正绑走她的人所在何方,按照约定地点,她会在今日九点左右在嘉县领取酬劳。”
陈毅的声音不断的徘徊在脑子里,是有意支走他们的?
“三少现在该往哪里走?”高速路上,左右分岔口,司机左右为难。
徐誉毅捏着鼻梁,斜睨了一眼身后浩浩荡荡跟来的十辆路虎,每一辆车里都乘坐着他最得力的部下,每一人都是精英,任凭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只要猎物准确,在一分钟甚至一秒钟之内也能完成狙击,只是,目前敌方行踪不明,他该去何方?
关心则乱,脑中在她失踪的那一刻全盘崩解,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那一刻已经停机了,现在的他举措不定。
“三少,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亚欧速度很快,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下一刻便开始行动,大方面监控,无死角探测,终于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徐誉毅的心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番,他紧握手机,轻声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去往w市的路上。”
“w市?”
“刚刚得到消息,一家金行发现了来自e国的圣皇钻石,传闻中那世上只有三颗原石的顶级钻石戒指,跟你的结婚戒指很相似,听说是一家小金行的分行以为是普通戒指收购了,结果送到总行的路上被鉴宝师发现,立刻通知了a市金行总部,总行在一分钟之前通知了你的秘书,问徐三夫人手中的戒指还在不在身上,是不是掉落到了什么地方。”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立刻前往w市。”徐誉毅挂断电话,嘴角忍不住的高高上扬。
全国独一无二,一枚小小的戒指,谁人都不识得的平凡,却是最至高无上的灼目,傻丫头,你怎么能把我们的结婚戒指都给弄丢了呢?
不过,幸好它掉了。
“叮……叮……”
电话再一次想起。
“三少,刚刚在a市出城路发现了一辆在医院附近行驶的车辆,这个人很聪明,中途换了三次车,从一开始的沃尔沃,到后面的简易面包车,最后再恢复到刚开始的沃尔沃,可是出城后,这个人一直方向不明,我担心他是故意选择那些没有监控录像的乡间小路行驶。”江俊的声音疲惫的响起。
徐誉毅目视前方道:“你派人调一下w市的入城信息,无论他走哪条路,在每个出城入城的路口处总有一处秘密探测点,这是我奶奶提倡的,目前全国范围选了几个试用点,很不幸的是w市被划入其中,你仔细的找一找,发现同似车辆的行迹立刻联系。”
挂断电话,徐誉毅面色冷冽的看向车窗外,如今已是艳阳高照,她失去踪迹超过十二个小时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静儿,一定要平安无事,我来接你回家了,以后咱们就好好的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了。
林静晨疲惫的躺在床上,饥肠辘辘的睁着两只眼,很困,可是却睡不着。
男人轻声推门走进,嘴角依旧叼着一根烟。
“大哥,就算是肉票,但也给咱一口吃的行吗?我现在一个身体可是三条命啊,你这样饿着我,万一饿死了我,你也交不了差啊,是不是。”林静晨撑着身子坐起身,扶着自己正在大闹天空的肚子,苦笑。
男人犹豫的看了看没有柴火的房间,皱了皱眉,“我出去看看,别想着趁我不在逃出去,这里没你想的那没安全。”
“当然,至少这里能保我一日三餐,我逃走了,难不成让我自己走回家去啊。大哥,你顺便找找有没有酸梅,我孕吐严重,稍有不慎会连前晚的宵夜都会给吐出来的。”林静晨莞尔一笑,对着正在锁门的男人大喊一声。
男人利落的反锁上门锁,左右环顾一圈,跃上院子前的高墙,直接蹦下。
林静晨趴在窗前留意着恢复平静的院子,见微风和煦,阳光轻柔,急忙找了张凳子毫不迟疑的砸向那块已经处于风烛残年的老木窗。
“嘭。”
木窗在猛烈的撞击下已然牺牲,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端来凳子爬上窗子,摇摇晃晃的一点一点的挪向窗外。
“谁他妈设计的这破房子?”林静晨欲哭无泪的趴在窗子上,瞪着那扇里面看着不足一米五,屋外却是有三米距离的窗子,她忍了忍,原路返回中。
谁在屋子下来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她跌坐在地上,想了想,这扇门被改成了铁门,她肯定是撞不破的,从窗子上跳下去,她没事,宝宝也会出事,两两相比较,最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躺回木板床上。
男人提着一碗八宝粥从大门处大摇大摆的走进,只是闲看了一眼那扇破烂不堪的木窗,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拿出锁解开推门走进。
林静晨不吭声的坐起身,接过他递上前的粥碗,只看了一眼便拿起勺子含了一口在嘴中。
尴尬的氛围在一坐一立中悄然度过,谁人也没提那扇还在独自摇摆的窗户。
喝完了粥,林静晨视若无睹的继续躺回床上。
男人收捡好垃圾,淡淡开口:“你现在知道窗子下是什么情况了吧,徐夫人,我不想为难你什么,只要你乖乖的躺在屋子里,我用我的人头保证,谁也伤害不了你,只是当你出了这扇门,我可就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会不会受到什么威胁。”
林静晨身体一僵,索性闭上眼,沉睡过去。
窗外清风拂窗而过,静静的撩动那一方尘土,不知何时起,暮色西陲,乡下的冬季夜晚似乎来的特别早,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便是夕阳西下,天色暗沉。
路虎驶过地面上那一地的落叶,车辙印深深的镶嵌在其中。
“谁给你的东西?”亚欧手里闲逸的旋转着那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戒指,语气冷冷的问道。
小男孩睁着两颗眼珠子,泪眼朦胧的躲在父母身后。
男孩父亲颤抖的站出来解释:“是一个女人塞到我儿子手里的,不是我们偷的,真的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们偷的,我只想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塞给你们戒指?”
“大概是因为跟她同行的那个男人用什么东西,好像是枪吓唬了我儿子,然后那女人就觉得抱歉送了一个小礼物给他,我们没有偷。”男孩的母亲急忙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