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京城逗留了两个月,给母亲和妹妹采买了些京城时兴的衣料和首饰,方才离家返回金陵。“哥哥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可别糟蹋了才是。”薛宝钗虽然嘴上抱怨,可面上却透着高兴的神色来,手里更是抓着一根莹白剔透的玉簪,眼睛亮晶晶的,竟是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与书上那个稳重的宝姐姐形象相去甚远,真叫陈默大跌眼镜。待陈默坐下,又笑靥盈盈,命莺儿上茶。薛姨妈轻轻抚摸着光滑的五福捧寿面料,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你哥哥的心意,你管收着就是了。女孩子家家的,可不是要穿着鲜亮些才显得活泼可人。”陈默也赔笑道,“这京城的东西,跟南边的小巧精致自是没法子比的,可是却透着几分大气稳重,方买了些,叫母亲妹妹把玩便是。”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起来。
自打薛姨妈消了送女儿进宫的打算,与儿子商量得了主意,自然一心想着儿子上进,惠及自己娘儿两个,就连那块金锁都不太放在心上。虽然遗憾那通天的机会,但和尚说的哪做的准,那玉质的物件,谁家没个十来件,这金锁只不过求个安心,庇佑宝钗罢了,沉甸甸的带在身上也难受得很。薛宝钗虽然之前有些失落,可到底是个头脑聪慧的,没有多久就想通了,反倒觉得娘家哥哥硬气起来对自己更好,也不怎么在意那传说的机缘了。不过,陈默还是觉得有点悬,毕竟薛家虽在金陵算得上是有钱有势,可在京城那个出门权贵云集,一石头下去能打三个红顶子,出门一头撞上王孙公子的地方,这点财力权势可真不够看了。薛宝钗到底还没见识过京城富贵人家的做派,又不曾对自家出身有切身的感觉,在金陵的圈子里也能横着走,故而方能如此爽快答应下来,不然那颗富贵心,岂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说得动的。不过来日方长就是了。
薛姨妈又细细地问了兄长一家以及王夫人的近况。陈默本就不喜王夫人的做派,又担心母亲受不了蛊惑,想什么金玉良缘的鬼话,自然不会给王夫人打马虎眼,还拿王子腾的真心指点在一旁对比着,仿佛受了王夫人莫大的委屈,全然不顾王夫人已经吃了两个月的清心丸,还在薛蟠走后偷偷请了几次太医的状况。薛姨妈难免有些脾气上来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看眼珠子似的疼到现在,且聪明懂事,体贴周道,绝对是前世积德才修来了这么个孝顺的好儿子,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她如何能容许别人怠慢自己的儿子?就算是亲爹亲妈从坟墓里爬出来她也不答应。再者,她和王夫人姐妹多年,对王夫人的小心思虽不能完全料定,少说也能看个七八分。无非是打量着珠儿去了,生下的小儿子不成器得很,抓周的时候还抓了胭脂,笑话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再瞧着自己少年老成,光耀门楣的蟠儿,难免就有些心气不平了。又眼红自家儿女和乐,贾家那边却狠心送了闺女进宫,数年没个消息,儿子又养在婆婆那儿,等闲近身不得,可不是刺激得狠了,故而撂着一副臭脸,给自己瞧呢。
只是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这个做妹妹也不知那些许内情?姐姐日日挂在嘴边炫耀的贾珠,不过是贾府老太太压着大房,把原应该是贾琏的监生名额给了他去,方才进了国子监,中了秀才。至于到底有没有本事可就难说了,国公府的公子,只要别交白卷,考秀才想落榜也没那么容易。到了正规的乡试,可不是没了名儿?没多久竟然传出贾珠把自己读书给读死了的消息,姐姐是把旁人当猴耍呢?平时掏空了身子,受了落榜的刺激,憋了一口气没处发,自然吃不消,躲在书房里遮羞,又不晓得保养身子,染了风寒还无所忌讳,自是一病去了。若非珠儿媳妇有了身子,怕早已绝了后。再者当初珠儿去了后,姐姐可发狠打发了伺候珠儿的一众丫鬟,听说就没个完璧的。这些事情她念姐姐丧子方才不说破,彼此留了些情面,可姐姐未免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吧,真当自己是国公夫人,也不想想爵位在凤姐儿公公身上,她不过是六品小官的敕命罢了。
“对了,母亲,这里还有姨母的一封书信。”陈默表示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薛姨妈虽然心里有些不舒坦,但还是拆开了王夫人的信。一看之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信里字里行间暗示蟠儿该学些处事手段,不明摆着讲蟠儿不懂事,不顺姐姐心意吗?长兄王子腾对蟠儿可是满意的很,哪有半点责怪的样子。还不是位蟠儿厚待贾家大房的事情?姐姐也不想想,那凤姐儿可是自己的内侄女,蟠儿嫡亲的表姐,贾琏更是贾府这代唯一长成的男丁,不跟他们亲近,难道去学贾宝玉贪欢好色?这从小吃婢女胭脂长大的公子哥儿,可连蟠儿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自己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地方,纵是姐姐把他夸上了天,蟠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还说什么请自己一家入京常住,可以随时向姐夫请教学问?以姐夫那二十多年没动过的官职,自己可不想儿子长成那样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