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上的图案,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翻身坐了起来,正看到一个人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清贵的容颜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半明半暗,看不清晰。
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格外深刻,像是一潭深水,幽幽沉静。
云翊?
“你怎么在这里?”
慕清澜下意识问道。
云翊就那样看着她,慕清澜不知怎的,竟是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看透了一般。
她揉了揉脑袋,问道:“茉茉呢?”
她隐约记得在晕过去之前,是看到了欧阳茉的。
云翊淡淡道:“你对你的这个未婚妻,还真是关心的很。”
“你也说了,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关心她,谁关心她?”何况,欧阳茉这一次受伤严重,也都是为了她。她更加不可能不管不顾了。
虽然之前想的是,等菁英会结束之后就想办法私下找欧阳茉,让她主动退婚,这样也能保全她的名声。
但是现在看,却是有些麻烦了。
欧阳茉这显然是对哥哥情根深种,这一年都坚持着没有退婚,何况现在“他”回来了?
欧阳家一开始反对,无非是因为“慕凌寒”成了一个废物,也没有家族支撑。但是现在,拿下了菁英会的冠军,还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欧阳家族的态度,必定会发生变化。
不但不反对,十有八九是万分支持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欧阳茉。
哥哥已经死了,慕清澜当初顶替哥哥的身份活下来,实在也是逼不得已,但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欧阳茉这一年都在等待,不知抗下了多少压力。
慕清澜不确定自己若是告诉她真相,后果会如何。
可如果不说,她又无法和欧阳茉成婚,给她幸福。
慕清澜闭了闭眼,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了。
她抬头,仔细的看过一圈,目光从这房间之内的每一个地方扫过。
屏风,桌椅,甚至连茶杯,都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是哥哥的房间。
慕清澜心里一疼,仿佛还能闻到哥哥身上的味道。
这里每个地方,都像是充斥着他的影子。
慕清澜眼神暗淡了下来,刚刚起身打算下床,便是忽然感觉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
她抬头,却是正看到床上面系着一个小小的荷包。
那荷包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但是依然保存的很新,上面用笨拙的手法绣着一只鸭子,还有两片皱巴巴的荷花。
慕清澜将荷包取下来,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串银色的铃铛。
这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学刺绣的时候,给哥哥绣的。
对这种东西她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加上当时年纪小,她就总是偷偷跑出去玩儿,基本上没怎么学。后来哥哥要检查作业,她便是随手绣了一个,还故意将那鸭子和荷花都绣的很丑。
哥哥敲了她的脑门,却时候一直留着这东西。
而里面的铃铛,却是爹爹和娘亲买的,她和哥哥一人一串。
她的那一串,早已经丢在中元秘境。
她把他们也丢了。
爹爹,娘亲,哥哥…
心底的情绪忽然无法抑制的奔涌而出,慕清澜屈膝,将额头抵在膝盖之上,静默无声。
云翊淡淡的看着她。
孤独,寂寞,悲痛。
纵然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他却是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心底的绝望。
他印象中的那个少女,容颜明媚,笑容灿烂,最喜欢捉弄人,得手之后便是会笑的眉眼弯弯。
那双眼睛,犹如星子。
而现在,她依然会笑,可是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云翊心底隐隐生疼。
他没有说话,因为这种感觉,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这么久了,她或许,都未曾好好的哭一场。
她忙着奔波,忙着报仇,忙着找证据,忙着修炼回巅峰。
唯独没有忙着悲伤,连伤口也未曾来得及舔舐,披荆斩棘,伤痕累累。
云翊万分后悔,为什么那么久,他都不在她身边。
她蜷缩成一团,在阴影之中,犹如受伤的小兽。
云翊便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相伴无言。
慕清澜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毕竟所有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再不会比那时候更加凄惨更加绝望。
她以为自己报了仇,便可以安抚自己的心,可是现在却忽然空落落的。
是啊,敌人找到了,该死的也都死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
许久,慕清澜才缓缓抬头。
云翊依然在那里站着,仿佛从未离开。
他目色静静,似乎带着奇异的让人安定的力量。
慕清澜竟是忽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