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中堂那几人高来高去,眨眼便已远去。
宁少商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对宁屈问道:“儿子,你认识县令?”
“不认识。”
县太爷,俗称一句父母官,天大地大皇帝大,在魏水城便是卓中堂最大。
能够得到卓中堂的一句夸奖,那是一件荣耀的事情。这世道重农仰商,官道独尊,商贾们大多希望儿子能够走上官路。
最近儿子的表现,只有两个字,那便是颓废。
虽说现在正是盛夏,书院那边正放了授衣假,但自从儿子淹水之后,整日里闲逛,书也不看了,就是天天闲逛,也不干个正事,前几天竟然还天天打起马吊来,玩物丧志啊!
他觉得有必要教育教育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宁少商心中存着疑问,那县令卓中堂出了名的硬脾气,对谁都不假以颜色,为何要夸自己的儿子一句不错?是不是自己儿子被他赏识了?
厅堂之中,宁少商坐在八仙桌的上首,说道:“屈儿,我知道落榜让你压力巨大,这段时日我也不给你压力,让你散散心,不过这也有些时日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噼里啪啦一阵训斥,宁屈神色凝重,如丧考妣,表示反省再反省……
一旁的二娘也是添油加醋:“这心野了,想要收回来就难了,我说啊,这书还是不读的好,咱家票号不是缺个跑堂吗?让他历练历练就知道艰难。”
眼看这顿训斥已经到头了,二娘这话便是给烈火之上又浇了一瓢油,于是宁少商又再接再厉的接着训。
好在宁屈的耐力真心不错,想当初他被拖进纪委,足足被审讯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眼前这点事儿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训到最后,宁少商才说道:“那县令卓中堂,为何要夸你一句?”
父亲没头没脑的这么问,宁屈倒是不好如何作答了,想了想便道:“也许是因为看我顺眼吧。”
宁少商声音加大两分说道:“看你顺眼,你还不好好读书,若是你好好考个功名,让那县令随便提携一下,你的日子也是好混许多!”
宁屈听父亲说这话,他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父亲是看准这一出了,心里才会有些急。可是那卓中堂与自己不过寥寥数言,这算哪门子关系?
宁屈的这个想法,却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考虑了,以他所在的现代,是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大时代,在人情往来方面,远不如古人淳朴。现代社会几乎每个人也都擅于经营自己的形象。而古人在这方面,则略显单纯,实际上还真有因为“看得顺眼”,便当官重用的例子。
宁屈当面给宁少商各种保证,出了门,便当做一阵耳边风了。
当官,他有兴趣,但不是现在。
至于那卓中堂为何要夸赞一句,宁屈大概是能够想明白,一般的升斗小民见了县太爷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恨不得一说话就得给跪下,而宁屈在那卓中堂面前却没有半分示弱,相反,他气定神闲的保持着自己的气场,甚至还有一些优越感……
不是个人物,却要装做个人物罢了,宁屈自嘲道,只是宁屈没想到,他倒是装的太像了,才让卓中堂心中有些嘀咕。
那日卓中堂与另外二人没有寻到那位疑似大学士,便以为那位大学士乃市井隐者,不愿相见。
三人无功而返,卓中堂便邀请他们去县衙小酌,把酒话谈之际,卓中堂倒是忽然问那胖胖的年轻人,“康林老弟,那宁少商的儿子是在你白鹿书院读书?”
康林笑道:“白鹿书院的学生那么多,我哪里记得每一个人?我白鹿书院出色的学生之中,没有姓宁的,怎么?卓县令为何有此一问?”